看着杏儿收拾好了所有行囊，万安灵却没有了睡意。
    幸好没有将头上的钗环卸下，若是要重新打扮就太累人。她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才发现外头已经有雪花飘落。
    “刚刚都还没下雪呢，这天气倒是变得快。”万安灵伸手去接，那雪花落在手中便转瞬消融，只留下一片冰冷。“我们出去走走吧。”
    “现在就去吗？那姑娘您要多穿些衣服才行。”杏儿应道，转身就去取出件厚厚的披风。“外头可比屋里冷多了，您千万得多注意保暖，可别着凉。”
    “……我觉得你真的越来越像春姑姑了。”
    嘴上是这么说，万安灵对于杏儿的建议倒也相当配合。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弱鸡一样的身体要是着凉了，自己肯定得遭罪好几天。
    穿戴妥当之后，才拉开门，人还没有踏出房门就见到一个婢女远远走来，见到她们之后便加快脚步走近。
    “姑娘是打算出去吗？”她笑着开口，“您要去哪里，或许我为您引路。”
    万安灵视线往婢女脸上看去。
    对方看上去与她年岁相当，穿着一身嫩黄衣服。虽是婢女的打扮，可是与杏儿对比，她所穿的衣服布料好上不止一个档次。那婢女看着她们，温温笑着，发现万安灵正在打量她的时候，笑意加深，眼里都是暖暖好感。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无端对自己心生好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万安灵不知道这婢女是否从赵子怀那里听过她的事情，她也没有心情追根究底，便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
    “我正想着或许能在这宅院里逛逛，熟悉一下环境。别到时人在这里住，还要迷路让别人来寻我。”万安灵笑着说道，这也是她一开始的盘算。
    “姑娘真是个细心谨慎的人呢。”那婢女笑着应声。“不过这宅子不小，姑娘若是贸然闲逛怕也是要迷路。如今外头下着雪，路也难走，不如就让我为您领路，先熟悉一下几处常去的地方吧？”
    这个提议倒也不错。有个人带路确实比自己如同盲头苍蝇般乱逛要好得多。
    万安灵笑着同意那婢女的提议。
    或许是她多心，总觉得自己点头以后，那婢女似乎悄悄松了口气。
    婢女驾轻就熟地当起了领路人，为万安灵主仆一一介绍了这间宅院的布局，现在还有其中几个重要的厢房。期间她还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她的自我介绍里有一点吸引了万安灵的注意。
    “你说你是在赵子怀府里当差的，最近才被派到这里来帮忙？”
    这位叫绿萼的婢女自称是赵子怀府上的老人，是个家生子，在赵子怀府里已经度过近十年的岁月。万安灵有些意外，不想深究赵子怀派绿萼过来的用意。她想，大抵不会只是为了单纯的照顾她吧。
    “姑娘说的没错。”绿萼点头，又道。“公子爷说外头的人信不过，便将我调了过来。而且我对东京城很熟悉，若是姑娘想要在外头逛逛，我也能为您带路呢。”
    这样啊……万安灵点点头，没想到赵子怀还想的挺周到的。
    “若是我要到外头去，可就得劳烦你帮忙了。”
    “您太客气了。您是公子爷的贵客，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要告诉我便可。”
    万安灵含笑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绿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万安灵。
    初时见面是在马车上下来，她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绿萼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只觉得万安灵衣服穿得那样多看起来也不显得臃肿，大概是个瘦弱的姑娘。可没想到如今见了她的容颜，却让绿萼为之惊艳不已。
    绿萼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位万姑娘在外要特地将面纱戴上。
    想来也是那位丰神俊朗的齐公子要求的吧。
    也是，如果她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长得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怕是都不会让她出门。
    不过就算长得美，个性也不一能讨人喜爱。绿萼见过不少千金贵女，里面多得是用鼻孔看人，性子刁蛮难缠的。
    而且她过来之前听说这位万姑娘是主子在洛城至交的妹妹，再怎么样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想来应该脾气不小。
    绿萼是个聪明人，却也有点小脾气。虽然不会当着面就让人难看，但也不是那种吃了闷亏就哑忍的人。她曾想过如果万姑娘要刁难她，自己也得寻个机会报复回去，她虽是婢女，身份却也不低，凭着自己是赵子怀府上为数不多大丫头，好些个贵女都巴结过她呢，没道理要让一个乡绅女儿把自己给欺负了。
    她心里盘算着，如果万安灵是个难搞的姑娘，那自己要如何应对。毕竟只凭简单几句也很难判断一个人的品性。
    她们慢慢往前走着，偶尔几句简单交谈，一路下来万安灵都是嘴角弯弯地听着她的介绍。这倒不是什么值得拿来说嘴的事情，毕竟严格来说，万安灵来者是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要给主人家几分面子。
    只是万安灵对待自己的小婢女也十分照顾。
    那小丫头出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大抵是万姑娘嫌影响行动不肯穿上，小丫头只能一直抱着走。可雪越下越大，气温也跟着降了下来，小丫头衣着稍显单薄，风一吹就忍不住哆嗦。
    “你把披风穿上，省得等下感冒了，我还得帮你端药。”万安灵回头，语气看似娇嗔。
    绿萼听到她说话的语气，不禁抬头去看。却发现万安灵嘴里说着嫌弃的话，眼里却是关心。
    这倒是不常见。
    毕竟在这些千金小姐眼里，她们这些当人婢女的生来就是不如人。就算没有打骂，彼此也能融洽相处，可要让贵女们把自己的衣物给下人穿是件不可能的事。
    但看着那叫杏儿的小丫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想必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还有这么体贴下人的主子吗？绿萼难免感到意外。
    可除了她，那对主仆倒显得十分自然，仿佛一切都是寻常事情一般。
    绿萼不由得对万安灵心生好感。
    “姑娘，您看这片园子，如今是不是有些荒凉？”走到宅院深处，绿萼指着一片枯枝笑问。
    “确实呢，我看一路来景园设计都不错，怎么会在这里留下一地枯枝呢？”
    “这里是主子爷的母亲生前打理的，您别看如今是一片颓败，开春后，新叶便会从这些枯枝里萌生。”绿萼下意识地想为自己的主子美言。“主子爷觉得这样的景象十分有深意，对我们说过便是一片荒芜，也能有生的希望。我觉得主子爷说得很有道理。姑娘您认为呢？”
    “倒是看不出来赵子怀是个会说这种话的人。”万安灵看起来有些意外。
    “……”绿萼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要接什么话才好。
    万安灵见状，想着大概赵子怀在这婢女心中的形象比较高大，所以没想到旁人的印象与自己不同吧。
    “他在我家的时候，是一个悠闲的状态，听说他每日都会到摘星楼去听戏，我想喜欢戏曲的人大抵肚子里是有故事的人吧……”万安灵说到后面，也觉得自己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慢慢淡去。
    绿萼也跟着干笑几声，心知万安灵此番话是为自己所说，心里虽然感激她的好意，却也为自家主子不像话的形象感到白气闷。
    这么个好姑娘在前，主子怎么也不表现表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