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姨娘是万家的煞星，是一个不值得往来的人。
    这是万九自小便知道的事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清姨娘会是这样的口碑，也没有兴趣知道。尤其是她阿娘曾经有意无意地提醒过不要在父亲面前提起清姨娘，省得惹他不快之后。万九也就顺理成章地与那位姨娘保持距离。
    毕竟比起与一个不受欢迎的姨娘交好，不要惹怒父亲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如今那位姨娘却端坐在万九面前，悠然自得地给自己添茶。
    “芸儿火气这么大，为的是哪桩事呢？”清姨娘指指身边的凳子，示意万九坐下。
    “万安灵明知道我讨厌万八，还故意将我心头好送到她的手上。那夜我已经气得辗转难眠，偏万八这个小人，今日特地戴着那支步摇在我面前晃，你都不知道我多想把那玉镇子从二楼扔下去，砸了她那招摇的笑脸。”万九现在说起来还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能一口咬掉万安芷的脑袋。
    “心爱的东西被人霸占了确实是很难忍着脾气呢。”清姨娘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对于万九的气愤似乎很有共鸣。
    “姨娘懂我的心情？”明明就连自己的亲娘都是让她忍让，没想到清姨娘是个知心人。
    “当然啦。”清姨娘说着露出哀怨的神情，语气也变得有些怅然。“如果不是我的心上人被抢了，今日你便是叫我母亲而非姨娘了。”
    万九没有接过她的话茬。
    不管她与清姨娘有多么意气相投，有些话着实不能随便乱说。关于父辈之间的纠缠，她多少听过一些，这位姨娘不择手段的风格万九是心中有数的。如今与她交好，不过是各取所需，为了利益而迎合对方而已。
    万九的沉默并没有逃过清姨娘的注意，只是她也没有放在心上。万家能有几个待她真心的人？认真说来是一个也没有。清姨娘心中冷哼，就连红梅，最近也都开始有些小动作了。不过无妨，待她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之后，再慢慢整顿整顿这些问题。
    清姨娘清了清嗓子，向门口张望了一下，似乎在警惕是否有人靠近小楼。刚才来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就连万九的小婢也不知道被打发到哪里去了，如今要说的事情只能是她与万九听到，绝不可以有第三者知情。万一那小婢无端闯进来……
    “翠枝被我打发出去了，姨娘不必过于紧张，有话便说吧。”万九摆摆手，猜到清姨娘在顾忌什么。“现在就连万十都上赶着巴结那头呢，又有谁会来见我？”
    “芸儿何必说这些赌气话？万四和万八都定了亲，很快便要出嫁，届时家里不就只有你与万十？与你相比，那万十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慎之哥哥定会对你诸多看重，把你捧在手里里疼爱的。”
    不管清姨娘说的这些话是否真心，但对万九来说都很是受用。
    “确实如您说的这样呢。”万九点点头，已经开始遐想自己日后的舒坦日子。
    待到自己在父亲面前立了功，谁能与她抢风头？
    “前两日万四过来找我，说是我给的那些灵药已经用完，想再要一些。”清姨娘看着时间不多，也不再说些别的事情，直接说明这次的来意。“那小丫头心眼颇多，春芳早就把那药截了，她又如何能用？我猜想她不过是想诈我，所以推说那些药已经用完。”
    “确实是有可能在诈您呢。”万九颇为认同清姨娘的说法。“万安灵虽然是失去了记忆，可那藏在骨子里的狡诈可不容忽视。如果她明知药有问题还是找您要的话，说不定已经怀疑到您头上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清姨娘故作沉吟状，而后抬头看她。“如此一来，我就不能再为这件事情出面，接下来的事情就得由你来做。”
    听到她这番似乎要把所有事情推给她的言论，万九十分迟疑。
    一开始她并不打算参与这种事，毕竟兹事体大。万一一个处理不好，分分钟得把自己搭上去。可是清姨娘一番劝说，又将好处摆在眼前，万九想了又想，觉得利大于弊，便动了心。
    可毕竟是对万安怡下毒，人命关天，万九没胆子做那样的恶事。于是自一开始就是清姨娘对万安怡下药，万九最多是从旁把风，做些打下手的琐事。除了万安灵订婚那夜，她头一次跨过了那条线，将毒药倒进万安怡的杯子中。
    眼睁睁看着万安怡服下了毒药，万九心里有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一来自己毕竟是做了亏心事，总有些心虚，尤其看着万安怡气若游丝的病弱模样，她心底还是过意不去。可另一方面，万九又有种奇妙的快感，有种主宰他人生死的优越感。
    万安怡再得万夫人欢心又怎么样，她的命不是一样被她自己拿捏在手里？
    清姨娘告诉她，眼下万安怡药石无灵，万夫人哪怕只是表面做做样子，也会为此心烦头疼。如果此时万九表现得上心些，最好在最后关头拿出神药治好万安怡，为万夫人解决一件烦心事，自然可以在万易楼心里留下个好印象。
    清姨娘早就料到万九的迟疑，她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本来这事情确实是由我做完最好，可惜如今人人提防着我，想下手都无从使力。如今那姓陈的也住了进来，她的医术不错，看来怡丫头是要痊愈了。可惜的是我们前面做了那样多的事，看来都是徒劳。”
    万九一听，心中大叫这可不行！这事情可不能败在临门一脚。
    如今她沾湿了头，便要把它洗下去。想到清姨娘曾对她说过的好处，万九的心思十分动摇。反正清姨娘说过那药最多是让人虚弱一些，要不了命。反正万安怡目前也是在病中，横竖都是要受一些罪。她将要做的事情不过是稍稍过分一些，不会对万安怡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毕竟，主谋是清姨娘呢！都说虎毒不食子，万安怡是她亲生女儿，她断不会为了些利益去害万安怡的命的。
    这样想着，万九恶向胆边生，点头答应了清姨娘恶要求。
    “既然如此，姨娘将药给我，接下来就由我继续完成我们的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