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万安灵，秀清有些恍然，想起自己初见秦淑元的情景。
    当年姓秦的也是这样看着她，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可态度又是无比的坦然淡定。那副女主人的姿态，就算是在时隔多年的如今想起，仍然让秀清恨得牙痒痒的。
    从自己出现至今不过是短短两三分钟，就能在清姨娘脸上看到许多表情，万安灵不由得对她的到访警惕万分。她没看错的话，刚刚这位姨娘一见她的时候，有狠狠磨了一轮牙。她还是离远一些，省得对面扑过来的时候害她这弱鸡般的身体受苦。
    两人就这么隔空对峙着，谁也没有要先作出第一步行动。
    也许是春姑姑的警告还印象深刻，此刻虽然清姨娘看起来十分平静，可谁也没法保证她会不会突然发疯。尤其现在杏儿被她打发去找春姑姑了，她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已经半疯的女人，实在有些底气不足。
    不着痕迹地估计着自己要从这里跑出门外大概得多久，万安灵双眼盯着清姨娘的一举一动，从见到她开始都不敢坐下。
    “四姑娘不必这么提防我，我又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清姨娘看着她这戒备模样，忽然轻笑道。“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都说罪不及子女，我与你娘的事情跟你无关，自然也不会因为讨厌她而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万安灵还是不敢坐下，只对她客气笑笑。“我也不是提防你，只是觉得近日坐得多，人都有些懒散了，便时时寻机站着，好活动活动身子骨。”
    “如此甚好。”清姨娘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目光在万安灵身上打量了几遍，她试图在万安灵身上找出一些与万易楼相像这样的地方。“你的眼睛与慎之哥哥有些像。”
    “毕竟是爹的女儿，总有些地方与他像的。”万安灵不想跟她说些言不由衷额客套话，也只能直接问了。“我与你向来没有来往，也就是见过几次，因此我们没有什么话题可说。而你今日这么冒昧过来，定是有事要让我为你做的，不知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清姨娘似乎没有料到万安灵会问得这么直接。她有片刻犹豫，脱口便道。“你倒是有话直说，不像你母亲那么迂回。”
    万安灵没有回应她的评价，横竖在清姨娘看来她母女俩都是讨厌的人物，她没必要为对方的话动摇。
    “若你没有要说的，就请回吧，我昨夜没有睡好，今天有些头痛呢。”
    昨夜睡得不好，乱七八糟地做了很多梦，最后竟然还梦见了齐旭。梦里他表情吞吞吐吐，说有件惊天秘密瞒了她，可还没有等万安灵有机会去问，就自己惊醒过来。
    梦境的感觉太过真实，万安灵也为此纠结。她平时不算多梦的人，怎么会在齐旭告诉她提亲日子之后就梦见这种事情？
    难道，这个梦在向她暗示什么？
    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整夜难眠。今日一早去跟万夫人请安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回来还得再小睡一会儿，怎知竟然遇到这么个煞星。
    清姨娘见她态度冷淡，一脸不情愿与自己共处一室的样子，心里暗暗恼恨。本想着得了万易楼一半血脉的万安灵不至于那么让人讨厌，没想到还是与她母亲一般惹人嫌弃。
    但是此时清姨娘确实是有事相求才来的。
    这事，还非得让万安灵来做不可。
    这么一想，清姨娘冷静许多。她压抑心里的厌恶，换上一副慈母的样貌，开始诉说她此行的目的。
    “慎之哥哥好狠的心，硬是要把怡儿从我身边带走，把她安置在无人照顾的客院去。我自她离开就一直揪着心，很是担心她的身体……四姑娘，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明明不久前还是一副倨傲模样，如今说变脸就变脸，这功夫倒是让万安灵叹为观止。
    “你且先说吧，能帮我会帮的。”万安灵含糊不清地应道。“你也知道，爹娘会有那样的安排都是为了怡妹妹好。而且客院里头经年有仆人打理，住起来可不比藏春园差。”
    清姨娘见她并不好糊弄，又在心里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可是她心里越是气愤，脸上表情越是哀戚。
    “我自然知道夫人对我家怡儿是发自真心的好，不然怡儿也不会这么向着她。可是我身为人母，女儿在鬼门关徘徊，总是会寝食难安的。”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道。“这个是我娘家传下来的养身灵药，我想请四姑娘帮我送给怡儿，告诉她每日汤药里滴上一滴，能将药效提高许多。”
    她说着就向万安灵递了过去，万安灵没有接，只是盯着那小瓷瓶，似乎在判断清姨娘的话有多少真实性。
    “既然是这么好的药，姨娘自己送去就好了，何必要我代劳？”
    “那是因为慎之哥哥听信了谗言，对我心存偏见！”清姨娘忽然变得很激动，可是看到万安灵因此被她吓到后退之后，又轻咳了一声再次稳住情绪。“明明我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却偏偏要承受不该有的骂名，这种无辜的心情你向来是懂的。”
    万安灵扬眉，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说这种奇怪的话。
    “你或许不记得了，但你之前常常来找我一起喝茶呢。”清姨娘道，表情淡然，看不出她此刻说的是真是假。“说起来，还是你主动来藏春园找我。说是听闻了我的事情，觉得自己与我是同病相怜的。”
    怎么可能？万安灵第一反应只觉得眼前这人在骗她。可之前的事情毕竟她也不太清楚，只能保持沉默。
    “你看起来不信？”清姨娘明知故问。“也是，你都没有记忆了，怎么会信呢？那时你是一个人偷偷来的，也没带婢女跟着，便是要问也找不到人来问。但我没有骗你的必要，若非你是秦淑元所生，我对你也是挺喜欢的。”
    然后，清姨娘又把那小瓷瓶往她这边递来。见万安灵仍是迟迟不接，她把那瓶子放在桌上，甩了甩袖子便要向前迈步。
    万安灵吓了一跳，急忙跟着向后退。
    “不必那么害怕，你的救兵来了。”清姨娘目光落在门外，神情满是讥诮。“春芳待你可真是尽心，就不知道这份尽心里有多少真心。那药，就麻烦你帮我去送了。”
    而后，她拂袖而去。
    万安灵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着那放在桌子上的小瓷瓶，微微有些出神。
    “姑娘，您没事吧……那女人突然过来，可有伤您半分？”春姑姑喘着气问道。
    大概是跑着来的，这微凉的秋日，春姑姑额际仍冒着汗珠。
    “她倒是没有伤我。”万安灵回道，她手指着小瓷瓶，视线又落在那已经走远的身影上。“她来，是要托我把这灵药给怡妹妹。”
    春姑姑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见到那小瓷瓶之后，脸色大变，如同见到吃人怪物一般。
    万安灵见她这种反应，心底狐疑。
    这里头有什么蹊跷，竟然能让平时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春姑姑这么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