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灵自问脾气算不上顶好，却也不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人。
    齐旭的问题很讨厌，但他现在既然已经认真地道歉，万安灵觉得自己既然是个宽宏大量的女子，原谅他也无妨。所以她摆摆手，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便过去了。
    “三天后就是中秋了，你们家的女眷似乎是要去白马寺祈福的吧？”
    “好像是的，我们家祖母是个虔诚的信徒，觉得如果诚心向菩萨求愿，无有不应验的。”万安灵对于信仰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看重。她不是无神论者，可也做不到她们那样虔诚。
    她去白马寺，是因为她们都去，她也只好随大众，仅此而已。
    “那日我母亲也会去那里祈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应该能相遇。”齐旭迟疑了一下，问道。“若是那日见了你，然后顺道把你带到我母亲面前，你觉得如何？”
    万安灵有些愕然——这么快就要见齐家的主母吗？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她反问。“再说了，中秋那天说不定白马寺会人潮拥挤呢，与其这样匆匆忙忙地见一面，还不如找一个时间正式去拜访，更显得有诚意些。”
    见齐旭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万安灵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但是，那天你如果真与我遇上了，一定要过来与我说话。哪怕只是短短几句寒暄也好，总要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你不是鬼迷心窍才向我示好的。”
    如果他在外见了自己一点反应也没有，到那时真是单凭一张嘴，她要说烂了也没有人相信。
    显然齐旭也与她想到一处去了。
    “四姑娘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到时见了。”
    …………
    白马寺算是万安灵不想来却又时时来的地方。
    也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觉得那些得道高僧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话又透着一种看破什么事情的味道。这让其实本来就有些心虚的万安灵觉得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根本无法伪装。
    可是万家偏偏是这里的信徒，先不论大小节日，就连平日里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会来这里跪在佛前拜一拜。
    大概是因为最近流言传得凶，万安灵觉得这些香客一见到她，总是先是一愣，而后便用那种打量的目光去观察自己。估计都在猜测到底她身上有什么玄机，竟然能让齐旭前后态度有如此迥异的转变吧。
    “真让人觉得不自在……”万安灵面无表情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嘀咕着。
    “也是因为灵姐姐最近实在是太出名了。”万安芷笑道。“现在大家都说齐万两家的婚事是八九不离十了，因此那些心有不甘的姑娘更想找出自己比你优秀的地方，好自我安慰一番吧。”
    “……”这算是什么精神胜利法？
    跟着长辈们缓步向前走着的万安灵回头看看走在身后的三个妹妹，侧头询问同在一个园子生活的万安芷。
    “她们三个是什么情况，怎么个个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
    尤其是万安怡，上次跟王琴雅去藏春园找她的时候都还好些，今天一看脸色白得像鬼一样，憔悴得不像话。在马车里见到万安怡的时候万安灵还被她这惨白的脸吓了一跳，只觉得她这么勉强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不舒服的话跟长辈们说便是了，也不是非她不可的祈福，好好在家休息，养好身体才是重要的。
    可是她跟万安怡说了之后，对方并没有领情，只是逞强笑笑，说自己并无大碍。
    既然她这么说了，万安灵也没有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万安怡说没事就没事吧，横竖难受的人也不是她。
    不过，好奇的事情还没有答案，总是会在心里骚动——
    “上次与王家姑娘在你那小楼里，你与我粗粗提起的事情还没有说下文呢……”
    万安芷一时反应不过来，抬头去看万安灵，见她对自己使眼色，视线一直飘向万安怡。她稍稍回忆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今日事情多，估计是没有机会说的，明日白天我去桃花小苑找你说去吧。”
    “你记得要过来，我明天就专门空出来等你了。”万安灵与她约定，想想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你要是让我空等，我要给好果子你吃的。”
    “我知道了。”万安芷愣了一下，很快便呵呵笑着点头。
    两人话题中的主角缓缓走在后头，脸色确实苍白得可怕。巧儿怕她会在半途晕倒，一步也不敢远离，紧紧地跟在身边。
    “姑娘，您真是太勉强自己了，容妈妈今早过来见您这样都说了，这次祈福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您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可不能勉强着跟来，偏您不听……”
    万安怡虚弱笑笑，眼神幽幽看着走在前头的万安灵与万安芷，语气里满满是苦涩的意味。“兴许这次就是我们这群人最后一次一起去祈福了，年底估计各自的婚事都会成为定局，以后各自嫁入不同的家庭，要想这么齐聚在一堂，怕也不容易了。”
    看她这么感慨的样子，巧儿觉得心疼又怜惜。她家姑娘是个心肠最好的人，可姑娘拿了真心对待别人，人家是否也会如此对她呢？
    顺着万安怡的视线向前看，前头走着的万安灵正和万安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很高兴的模样。巧儿看着她笑脸，只觉得刺眼。
    灵姑娘真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
    之前她不舒服的时候，怡姑娘三天两头去关切问候，体贴照顾。现在轮到怡姑娘身体不适，除了那日她故意带着外客硬闯进来打扰怡姑娘的休息之外，便没见她再关心过什么。
    什么姐妹情深，大抵都是装出来给外人看的假象罢了。巧儿不耻万安灵连假象都不愿意坚持装下去，眯着眼睛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心中怒火灼灼燃烧。她悄悄吸了一口气，别过视线不再往前看，回头看见九姑娘与十姑娘走得十分慢，似乎有意与前头的人拉出一段距离。
    她忍不住定睛看去，发现万九不知道对万十说些什么，神情中隐约带着鄙夷。
    “……你看八姐姐与灵姐姐这谈笑风生的样子，”万九冷哼道。“她近来的功夫是越来越精进了，听说那个王家姑娘也天天来找她呢。”
    “我听说与王家姑娘是那日去听戏便混了个脸熟，好像说是两人趣味相投，便又约着去看了一场，那日好像灵姐姐也没有去，是八姐姐单独与王家姑娘去的。”
    万十似乎只是实事求是说了她听到的结果，也没有什么语气上的变化，听起来似乎没有很在意万八与王琴雅交好的事情。但如果仔细些看，便会发现她的眼前也有一丝浅浅的轻蔑。
    那日如果不是她有事不能同行，说不定如今藏春园里与王家姑娘交好的人就不止万八一个。
    万十一直很气愤前几日抽不出空与万安灵一同去摘星楼的事情。
    要知道，如果有机会与王琴雅交好，对她而言，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眼下这个机会在她眼皮底下飞走，落在万八手里。万十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她为此生了好久的闷气，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以前万十对万八也没有多少想法，只是觉得家里几个姐妹里，就只有万八的情况与她最像。她们既没有特别受宠的生母，长辈们也没有特别关照疼爱她们，就因为彼此处境相当，很多时候万十会觉得也许自己与万八才是一边的。
    谁能想到现在她巴着万安灵，地位忽然就得到了飞升，最近的风头还盖过了万安怡，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万十瞪着姐妹里走在最前头的两个，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她，也得为自己的将来去争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