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虽已年纪老迈，却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自然明白纳兰鹰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在提点她：现在的纳兰嘉嘉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她不仅仅是普通的纳兰府千金，而是未来的星河岛少夫人。
    整个纳兰府上下，数十条人命的生死存亡，全部就在她的一念之间了。
    “我家小姐如今虽尚未出阁，但她和星河岛孙岛主之间的婚事，已经得到了夫人的允准，不出意外的话，快则一年慢则三年，这婚事儿就会办了。”
    说起这件事情，纳兰鹰的心中就特别激动，他如今反而是非常感谢郭家的不娶，否则小姐怎么能遇到更好的人呢？
    比起纳兰鹰的轻松自在，还有纳兰乘的事不关己，此刻的钟清雅，她已经彻底慌乱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长久以来所依赖的姑姑，显得好像不那么靠谱了。
    钟氏虽然是她的姑姑，但是在面对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选择放弃她。
    钟清雅知道，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已经越来越窄了。
    想当正妻？可以！但是她成为正妻的那天，说不定星河岛会将整个纳兰家屠杀殆尽，一个人都死光的家族，她算哪门子的当家夫人？
    做妾侍？虽然身份和地位都不如正妻，可是只要她好好经营，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生下个一儿半女，将来有个孩子傍身，说不定就可以靠着孩子，安享晚年了。
    还有一条路，就是既不当正妻，也不做小妾，而是选择返回钟家，另外再寻一户人家嫁了。
    钟清雅心里很清楚，第三条路是不可能的。她的父亲已经续弦，她虽然也算是个嫡女，可是如今钟家后宅是她的继母当家，她这个前任夫人所出的女儿，继母怎么可能会给她说什么好的婚事。
    其实，钟清雅完全忘记了，她还有第四条出路，那就是让纳兰乘出面，帮她找一个夫家，如此一来，大家皆大欢喜。
    可是钟清雅从没有想过她的夫婿人选要换个人，一直以来她都认定了自己会从禾慕珺的手里抢走纳兰乘的。
    她从没想过要换人，自然也不会想到，让她的姑姑给她找一户人家。
    事实上，钟氏也不会乐意给她找户人家的，因为钟氏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钟清雅成为纳兰家的人。
    谁也没有想到，这眼看着多年的煎熬就要熬出头了，却是凭空出现了一个星河岛，将这条路给彻底堵死了。
    论倒霉，谁也比不过钟清雅。
    “清雅，”钟氏满脸都是愧疚，她沙哑着声音说到，“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不如就委屈，先给乘儿做个妾侍吧。”
    纳兰乘暗暗咬牙，他很快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脸上堆起一个真诚的笑容，“娘，女子为妾，可是毁了她的一生，儿子的意思是，咱们可以给清雅妹子找个好点的夫家，让她去做个正妻，如此一来，她自己也好，将来她的孩子也是嫡出的子女，而不是妾生的，您觉得呢？”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嫡出和庶出，地位同样是天壤之别。
    他都把钟清雅未来的孩子都搬出来了，如果这对姑侄还是死性不改，纳兰乘自己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钟清雅还是不撒手的话，那他就真的要采取行动了。
    “胡闹！”钟氏断然拒绝，“找个好点的夫家？这方圆几十里地范围内，有比我们纳兰家更好的选择吗？你若是给她找了个不如纳兰家的小门小户，那她岂不是要辛苦操劳，说不定要一辈子节衣缩食地过日子。清雅从小就是受宠长大的，她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纳兰鹰闻言，下意识地看向纳兰乘，俩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个意思：疯了吧？
    这是什么逻辑？
    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宁愿做妾，也不愿意当什么寒门的正妻？
    他们突然想起来，之前的时候，纳兰嘉嘉曾经说过一句话：宁为寒门妻，不为豪门妾！
    这才是纳兰家嫡女该有的风度，当妾？开什么玩笑！
    纳兰乘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禾慕珺和这个钟清雅之前最大的不同：禾慕珺是真正的嫡女，连带她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也是一身傲骨。钟清雅却不是，她虽然也是钟家嫡女，但是却缺少了那份嫡女气度。
    “你想好了？”纳兰乘面无表情地看着钟清雅，说句很难听的话，这钟清雅跟他之间已经耗了这么多年，为了想要取代禾慕珺，钟清雅到现在都没有嫁。
    一个已经年过四旬的女人，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纳兰乘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尼玛这种感觉真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纳兰乘有时候经常照镜子看着自己，他时常会奇了怪了，自己也没有多么英俊潇洒，都已经是一张老脸了，钟清雅这个女人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纳兰乘的想法很简单，他就算是不娶，也不会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他找个更加年轻、更加水灵的小姑娘不香吗！
    啊呸！
    他赶紧将这种愚蠢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驱赶出去，这种事情他就想想就是了，真正要付出行动，他却是不敢的。
    他才不要换人呢，他就只有一个禾慕珺一个媳妇儿，已经足够了。
    虽然禾慕珺也已经人到中年，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很注重保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起码十岁。
    禾慕珺和禾岁嘉母女俩一起出门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将她们俩认成是姐妹花，根本不会往母女的关系去想。
    “我想好了。”钟清雅满脸都是泪水，款款起身，对着纳兰乘满怀深情地说到，“我已经等了乘哥哥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弃乘哥哥的！”
    纳兰乘：老子求你了，赶紧背弃了我吧！我不稀罕你，真的！
    只不过这话，纳兰乘是真的不敢说啊，他怕自己刚说完，就要挨一顿揍。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既然是纳妾，不是娶妻，就没有必要搞什么排场和讲究了。”
    纳兰乘连最后一点的耐心都被对方给磨没了，“来人，带钟姨娘带到后院去歇脚。”
    既然钟清雅已经决定为妾，那么她就是“钟姨娘”，而不是“纳兰夫人”了。
    “夫君……”钟清雅喜出望外，她算是想明白了，家中没有禾慕珺，除了钟氏老婆子，她就是唯一的女主子了。
    可是，钟清雅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纳兰乘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