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奇儿赢了。

    不是运气，不是巧合，她的英雄信息都暴露了，bob专门挑选了克制她的召唤师“暗风”迎接战斗，各方面都是不利要素。奇儿居然靠自己的实力打赢了暗风。

    最糟糕的是，暗风使用了电击麻痹弹。奇儿虽然清空了记忆，但她体内仍蕴藏着“弗兰肯斯坦”的英雄之力，可以将电力、魔力吸收并作为自己的能量使用，电击子弹不会对她起效，反而会增幅她的战斗力。暗风的子弹击中了奇儿，奇儿却将电力吸收无效化……她什么都不记得，这应该是无意操作，但是不可否认，她可能会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事态走到了这一步，段名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白林要去调查内鬼，奇儿可能会恢复记忆，只要其中一边脱离掌控，段名义与他们之间的情谊就断葬于此了。

    该怎么做？

    重操旧业，像以前那样，插手阻止他们的行动吗？

    假装没事，什么也不做，随时准备与他们翻脸战斗吗？

    做与不做，对段名义来说都是难以抉择的选项，他又回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仿佛一个无尽的罪业轮回，逃也逃不掉。尽管有韩泠在身边，可以帮他做到很多事，但是段名义不认为纸能包得住火，因果报应往复无尽，恶人有恶报才是真正的终结。

    “名义！”

    奇儿稍微抬高了声音，靠近段名义的耳边呼喊一声，段名义的意识才拉回了现实。

    对了，奇儿打赢了比赛，她的心情特别好，拉着段名义一起去逛街。

    她很少有这么主动地邀请段名义去做某些事情，平时都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以前她不小心撞见了战场原黑仪，把战场原当成了狂三派来的紫色暗杀者，好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现在想想看，奇儿要参加战斗，不只是为了变强，也是为了克服对“敌人”这个概念的恐惧，要是她没有参加这场solo，应该还深陷于恐惧的泥沼之中。

    段名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目光太短浅了，只考虑到不想让奇儿重返战场，却忽视了她内心的伤痕，还剥夺了她的自由。

    但就算段名义这么自私，奇儿也没有一句怨言，甚至她从不认为段名义有做错什么，满脸笑意地拽着他上街。

    好了，别再去想那些沉重的话题了，好好享受这稀少的美好时光吧。

    现在是正午时分，sbc格洛肯的气候很阴沉，半晌不见阳光，要么黄昏，要么黑夜，在这个地方从来用不上阳光明媚这个词。若不是钟表上的两根指针重叠在一起，没有人联想到现在是适合享受生活的lunchtime。

    同时，sbc格洛肯也是一座末日时代的都市，满大街都是汽油和硝烟的味道，这种地方不可能会有甜品店、奶茶店之类适合约会的地方，反而大多是男生梦中才会出现的武器店、载具店等各种各样黑科技店铺，满满的黑暗科幻风格。如果是这座城市，男生应该不会拒绝陪伴女生上街购物，因为这里大多是男生感兴趣的东西。但也只是“大多”而已，这年头的娱乐文化盛行，男女兴趣的差异不再那么明显了，段名义对科幻也没什么兴趣，这座城市不在他的好球区。

    段名义在心里盘算着，在街上随便溜达两圈，等回去以后给奇儿做意大利面，多放点胡萝卜。

    （现在看来，白林的约会经验其实是最丰富的）

    ——

    呼！

    突然地，一下子。

    段名义抱住了奇儿，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紧紧搂住她，再腾出另一只手，向后狠狠地抡出一拳。

    磅！

    一拳打飞了路过npc的摩托机车，贴在马路地面上，一路摩擦喷火花。

    无论大脑生锈了多久，只要能够保护奇儿远离危险，段名义的拳头永远是最靠谱的。但是所谓的“危险”，不是指一辆路过的机车，而是刚才尾随在身后的某个人。段名义没有直接打中他，因为双方距离太远，段名义只能用这种方式威慑对方，如果对方在攻击范围内，已经被拳头糊脸了。

    奇儿还在身边，段名义不想做得太粗暴，稍微压低了嗓音，低吼：

    “我劝你好自为之，自己快点滚出来，或者别再跟着我，老子的拳头可不长眼！”

    对方没有继续躲躲藏藏，主动站了出来，只有一个人，段名义见过他——发型杀马特的青年，召唤师兰萨。

    段名义与兰萨有一面之缘，他是在前段时间才加入死后战线的新人玩家，他正被bob组织追杀，与韩泠、黑贞等人一起获救。平时还有两个人（召唤师中井+召唤师延年）形影不离地陪在他身边，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他们仨的真实身份是——凶杀团伙“微笑”的组织成员，有三到四个月的游戏经验，最喜欢猎杀其他召唤师，以战斗为乐。他们曾经招惹了纳萨利克，自然就团灭了，只有这三个人结伴逃亡，剩下的都带回纳萨利克处置了。他们仨和bob那些人一样，实力很差，就以新手玩家的身份加入死后战线，放下杀孽，从零开始。只是一群不成气候的丧家之犬，无需在意，韩泠是这样说的。

    可是现在，他们仨的其中一个就站在面前，而且是冲着这边来的，段名义必须管一下。

    段名义放开了奇儿的手，护在她的前面，说：

    “你这家伙来干……”

    兰萨无视了段名义，向奇儿走去。说：

    “唷呼，你，和这个闷骚男在一起不无聊吗？不想和我去找个地方快活快活吗，美女？”

    兰萨说着十分老土的轻浮台词，还吹了一声口哨。

    原来只是搭讪，以前奇儿就遇到过很多次，而且段名义经常在场。在大多情况下，是对方把段名义当成了强抢民女的坏人，把段名义当成了蛮横的不良恶霸，把奇儿当成了楚楚可怜的受害者，他们想把奇儿救出来。与其说是搭讪，不如说是假装的伸张正义。因为不良少年类型的角色一定会被主角打败，被欺负的美少女一定愿为主角做牛做马，很多新玩家都这么坚信，结果都很悲惨。如果不是这样，一般人才不敢招惹段名义，光看他的外表就能感受到一股煞气。

    不理解情况就随便插手误事，这种行为的本质就是找茬，无论心怀正义还是图谋不轨，都是一样的。

    段名义伸手拦住了兰萨，忍耐着，没有发怒，说：

    “喂，不管你这家伙想干嘛，你——”

    呸！

    一口浓痰差点就命中了段名义的眼睛，还好反应够快，躲过去了。

    兰萨用手背拍了拍段名义的胸脯，满脸嫌弃地说：

    “你爸妈没教育过你，帅哥和美女说话的时候，不要随便插嘴？你是孤儿吗？美女，别跟这种没趣的人在一起了，他这人有什么意思，我能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你有幸见识一下我的枪法哦，来嘛，来呀。”

    “我们现在很忙，没空——”

    “司马孤儿闭嘴！没看见我在忙吗！你这么喜欢显摆你自己的存在感吗？啊，美女，不想去也没关系，把你联系方式给我呗，我们可以互相发点好看的照片……欸欸欸，别走别走嘛，你想去哪里呀，我有的是时间，咱们多聊聊呗。”

    “你有事就来找我，别——”

    “安静！别逼我动手！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我不想在美女面前把你打得痛哭流涕！”

    “……”

    段名义真不明白，大家总是说他脾气不好，但每次段名义保持冷静，想要好好说话的时候，反倒是他们总要蹬鼻子上脸。不只有兰萨，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就算段名义挺身而出保护了他们无数次，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情况也不会有所改变。这不是脾气好坏的问题，他们只是喜欢欺负老实人罢了。

    后来的事情不必赘述，和其他前来找茬的人一样，兰萨被教训了，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

    段名义和奇儿继续逛街，没有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相反，只是简简单单的散步，平凡到不能更平凡，段名义却感觉心情好转了许多。忘记烦恼，与爱人在一起，平平淡淡地做一件事，居然是这么令人满足。以前在现实世界，段名义只能从游戏中体验到快乐，生活中处处都是家庭作业，才没有那么多时间做闲事。

    是啊，想那么多也没用，反正没有足够的力量扭转局面，不如就这样，忘记全部，作为一个普通召唤师活下去，剩下的一切听天由命。

    就这样保持下去，安宁地度过每一天吧。

    ——

    才怪。

    大约四小时后，段名义从战场原那里得到了消息。

    兰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