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b-ep1：生命守护者（12）
【自由不是一种理想，甚至不是一种保护人民的动力，如果它只不过意味着停滞不前的自由、没有梦想的生活，那世上没有比下一台电视、下一辆车和下一座房子更大的自由。】——金奉宪对冼辉，2013年。
……
寂静幽暗的地道中，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又一阵脚步声。那可能是误入地下设施的难民，可能是前来搜刮物资的火星军或地球联合军士兵。这些人的出现往往会引起已经躲在地下仓库中的其余避难者的恐慌，他们担心新来的人和自己争夺食物又或者是地球联合军不由分说地把他们抓去充军、火星军将他们全部处决。因此，当又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时，这些朝不保夕的人们再一次悄悄地从墙壁后方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不速之客们。
这些全副武装的地球联合军士兵，同近些日子频繁出没在附近的更为落魄的战友们截然不同。他们穿着全套防化服设备，头盔上全部配有不同环境下使用的目镜和光学设备，战术背心内则放置了能够在紧急状态下保命或协助他们求生的重要工具。同样的装备让老兵来使用，也许能够发挥出奇效，但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这些新兵们没把它们当玩具已经是万幸了。每前进一段路，麦克尼尔都要停下来确认队伍的情况。他还不想让队伍在半路上出现不必要的非战斗减员。
“老大，这头盔还有面罩实在是令人窒息。”马里奥·曼巴刚进入地下通道没多久就试图把头盔打开，他的举动当即遭到了麦克尼尔制止，“……说真的，我快没法呼吸了。”
“外面有不少战友什么都没有，他们穿着拖鞋跟敌人拼命……甚至连拖鞋都找不到。”麦克尼尔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事先从莫伊谢耶维奇准将处得到了详细的路线图并牢记于心，克利马内周边地区的表层地下设施和深层地下设施对他而言再无其他秘密，前提是那个俄国人给他提供的情报属实，“这外面到处都是辐射区，有那么多战友抢着要这些装备，他们都很羡慕你们。”
传感器显示附近还藏有活人，这些人不太可能是火星军士兵，也许是和队伍走散或逃亡的地球联合军士兵，也许是走投无路之下因某些巧合一头扎进这些地下设施中的平民。麦克尼尔没有心思和这些人打交道，再说他也不认为自己的计划会因为无关人士的目击而搁浅。再三告诫手下不要擅自和藏在地下设施中的难民接触后，他在下一个岔路口将队伍分成三个小组，和战友们分头前往不同位置开启通往下一层的道路。
深层地下设施堪称地球联合军的核心机密，只有少数人了解，它自然也不会被外人轻易地在表层地下设施发现。为了接近深层地下设施，麦克尼尔等人需要先穿过最上层的掩体区，而后是避难所和战略储备物资仓库区，最终的目的地则是确保表层地下设施能够在被围困的情况下维持运作的能源区。由于麦克尼尔在进入此处地下设施时已经在沿途发现了不少人为破坏的痕迹，他不敢冒着被火星军在地下伏击的风险轻举妄动。敌人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由不得他马虎。
“敌人也许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动。他们会怀疑我军派人进入一处已经被洗劫过的地下设施内的真实目的……并且根据不同的猜测制定不同的对策。”麦克尼尔和几名士兵一同赶到控制室，他让这些人用最快速度打开通向下一层的大门，以免夜长梦多。“如果能够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只是来搜刮物资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只要我军和敌军在这里发生交战，敌人极有可能继续派兵前来，届时我们将很难从敌人的关注下逃脱。”一旁的士兵们听了，有些担忧和他们一同前来的【诱饵】能否起到作用。那些士兵并不清楚此行的真实目标，等到麦克尼尔等人接近真正的目的地之后，这些以为自己只是来搜索剩余物资的士兵就会携带着珍贵的战利品返回地表。“也许我们该留下些人手断后，长官。”
“容错率还是太低了。一个真正成熟的计划，是不应该过于依赖巧合的。”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他固然瞧不起高度依赖aldnoah装备的火星军，但他同样对地球联合军的缺陷有明确的认知。俄国佬有什么问题，地球联合军就会有什么问题，而且这问题还会因各国的具体国情得到进一步放大。“所以我们的行动更要快。只要我们安全地进入深层地下设施，敌人就拿我们没办法了，哪怕他们再用登陆城冲击地表也一样。”
跟随麦克尼尔行动的士兵们不是通晓各种专业技术知识的优秀士官，他们仅在出发前接受了临时培训和麦克尼尔的告诫，而行动的结果全部取决于这些人的操作。必须在进入地下设施的过程中逐层分别输入正确的指令才能在表层地下设施的尽头开启通向深层地下设施的道路，中间一旦出了差错，麦克尼尔就只能指望自己突然拥有aldnoah设备、凭仿佛神赐一般的暴力冲破沿途阻碍了。
他满头大汗地监督着士兵们的动作，唯恐这些平时活泼好动的士兵们一个闪失就葬送用最小代价消灭莫桑比克地区火星军的机会。在麦克尼尔那几乎能够立即置人于死地的目光凝视之下，战战兢兢的士兵们一板一眼地严格按照麦克尼尔所描述的流程进行操作，总算有惊无险地用俄国人开发的计算机系统打开了通往下层的道路。
“各组汇报情况，有异常现象请立即报告。”麦克尼尔和战友们转身离开控制室，向着通往避难所区域的入口靠近，“重复一遍，不要管难民或逃兵，我们没时间理睬他们。”
“长官，有难民试图……抢我们的东西。”弗兰克·丹尼尔斯却说出了一件令麦克尼尔头疼的事，“我们已经警告过了，但他们还是不听劝。”
“老大，我们有任务在身，实在没法管他们了。”马里奥·曼巴当即劝麦克尼尔就地射杀这些碍事的家伙，“谁阻碍我们，谁就是火星军的同谋。”
“不行，情况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各作战单位注意，遇上难民试图拦截我们或抢劫的情况，用钝器将难民击打至昏迷或丧失战斗能力即可，不要开枪。”麦克尼尔连忙警告战友们千万别开火，要知道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在不久之前也还是难民中的一员。在这混乱的时代中，谁也说不清自己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际遇。“这是命令，请各位无条件执行。”
就在麦克尼尔一行人争分夺秒地赶往深层地下设施时，克利马内的火星军也蠢蠢欲动，不过他们会行动并不是由于发现了麦克尼尔等人的小动作，而是为了清剿周边地区的地球联合军据点。众所周知，火星军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只有在对付大量地球联合军时才能将效率发挥到极致，平时去围剿游击队未免有杀鸡用牛刀之嫌，加上大部分有理智的火星贵族都强烈反对不顾一切地分兵四处出击，塞东尼亚伯爵的部下们在7月末面对着转入大规模游击战的莫桑比克地区地球联合军几乎无计可施。
在这种情况下，自称比较了解地球联合军游击战规律的罗根又一次进入了火星贵族们的视线中。早在罗根【叛逃】到火星军时，就有一部分火星贵族要求罗根马上提供游击队活跃区域的详细情报，但被罗根以【知道自己叛变的游击队必定转移阵地】为由轻飘飘地驳了回去。如今态度似乎出现转变的罗根向火星贵族们声称，自己虽然不见得知道地球联合军游击队的具体分布，却可以从手头的资料和以往的记录中推测地球联合军最有可能采取的策略，从而减少疲于奔命的火星军在搜索过程中的损耗。
一部分火星贵族对罗根的说法半信半疑，不过塞东尼亚伯爵本人对此倒没什么倾向性，他只是叫一部分手下带上罗根去对方所说的地点附近一探究竟，这样一来就算附近有地球联合军的伏兵，被火星军押到现场的罗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想让罗根遭遇意外的吉尔斯决定亲自出战，既是为了保全战友的性命，也是为了深化他本人在同僚们心目中能文能武的形象。罗根也乐得和吉尔斯一起出击，他正好需要这个机会打听更多有关aldnoah的情报。
“这驾驶舱很大，能放得下多个人。”同样有些信不过火星军士兵的吉尔斯索性把罗根直接带到了修理好的【坦塔罗斯】驾驶舱内部，看到罗根被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驾驶舱惊得说不出话，皇家空军一代名将得意地笑了，“虽然条件艰苦了些，沃斯帝国的审美倒还不错。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人们也有权保持着温雅的生活，而不是……跟那些nod兄弟会的渣滓一样自甘堕落。”
“希望你能理解我不带你们去马达加斯加的原因，老格兰杰将军就在那里。”罗根来到吉尔斯的座椅旁，思考着他稍后要怎么把自己绑在固定位置上以免在【坦塔罗斯】飞行过程中被颠簸得头破血流，“不过，您还真是好运。我们三个可不像您这样幸运地拥有aldnoah的启动权。”
“不是我幸运，是这个平行世界的【吉尔斯·普莱斯】足够幸运。”吉尔斯返回座椅上，开始控制【坦塔罗斯】向西北方向的目的地飞行，跟随在他后方的则是火星军的多功能战斗机，“你们也不必那么沮丧。aldnoah的缺点很多，或者说我们现阶段的利用方式有很多的缺点。它没法用来改善我们的生活，而且整个沃斯帝国几乎已经对aldnoah一无所知了……他们所做的，就仅仅是不断地继续挖掘埋藏在火星地下遗迹中的古代外星文明遗物，然后加以改造，而改造技术却还是三十多年前雷列加利亚皇帝同期的科研团队摸索出来的，没有任何进步。”
靠考古来【科研】，绝对是人类发明创造历史上的耻辱，但罗根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所生活的时代也存在那么一个绕不过去的特殊时期。有关地球上曾经存在过的那个真实名称未知的古文明的一切，恐怕只有凯恩一清二楚。
“是个遗憾。”随着【坦塔罗斯】加速，罗根只得伸手抓住吉尔斯座椅的靠背，免得自己被甩出去。“而地球方面有志于研究aldnoah的学者，例如扎卡里·特洛伊亚德（zacharytroyard）博士，最后都得走上叛逃至火星这条路。听说他的独生子斯雷因·特洛伊亚德在火星的境遇也很糟。”
“特洛伊亚德博士是被俄国佬害的。俄国人统治下的地球，根本没学术自由可言。”吉尔斯忍不住感叹了几句，“不过我们还有机会，罗根。我们还有机会把失衡的一切纠正回去。”
和那些选定地球上富庶繁荣的地区（至少是在沃斯帝国入侵以前）作为领地的火星伯爵们相比，入侵非洲的火星伯爵们也许不那么幸运，他们在可见的未来将会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刚果的火星军也因迟迟无法建立有效统治而苦恼，但这些家伙又不愿向和他们一同在非洲打拼的同僚求救：那样一来，谁也说不清自己的战利品和领地会被分走多少。
而吉尔斯自认为可以问心无愧地面对那些人的刁难和诋毁。他不是为了抢夺地盘而来，相反，他只是想要越境消灭那些因火星军内部管理混乱而在边境地带得到喘息之机的地球联合军游击队。有了罗根提供的准确情报，他可以避免许多无意义的内耗和误伤，从而阻止某些杀戮成性的火星贵族继续以消灭游击队为名肆意屠杀本地平民。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伏击我的可能就是你们了。”吉尔斯让【坦塔罗斯】尽可能保持着平稳姿态飞行，这样他和罗根也可以悠闲地聊着天。这样的奢侈，是他以前不敢设想的，甚至是遥远未来的麦克尼尔也未曾考虑过的。“该庆幸我们之间没有出现更多的误会和误伤。”
“那确实是个巧合。如果里面的驾驶员不是你，那么它当时已经被我们击落了；反过来讲，假如应对它的不是我们，那里的地球联合军也无法生存。”罗根并没有打听【坦塔罗斯】的具体能力，他自己能站在吉尔斯身边就足够了。相比之下，其他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特殊功能更值得警惕。“aldnoah的使用原理……究竟是什么？你们全体火星贵族都要经过那个向皇帝宣誓效忠的仪式之后才会被授予使用权吗？”
吉尔斯没有回答，他已经接近了罗根所说的位置。这里分布着一些难民定居点，火星军平时也懒得特地来消灭这些人，但既然罗根声称里面藏着地球联合军的游击队，一口气把这些人干脆利落地全部消灭更省事些，反正这些人也没机会找火星军报复。
只需要吉尔斯坐在椅子上动几下手指，就会有成百上千人转瞬间灰飞烟灭。在这种绝对的差距面前，一切抵抗意志和挣扎的手段毫无意义。视线被刺眼的电弧遮蔽了一大半的罗根躲在吉尔斯的椅子后方，摆出一副故作镇定的姿态。过于强大的力量掌握在任何人的手中都会带来额外的风险，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例外。
“其实我们早就该把他们清理掉了，只不过以前没必要，而且杀太多人不利于沃斯帝国接管地球。”吉尔斯逐一锁定了目标，他确信不会有人能够在大范围的磁暴打击中幸存，就算有，幸存者也不会再对火星军构成威胁，“对了，我猜你们应该一直都在莫桑比克一带活动，那你是怎么知道靠近刚果一侧的情况的？”
“多搜集些情报没什么不好的，它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罗根微笑着对吉尔斯说，掌握战区内部和周边地区状况是指挥官的义务，“比起担心我的情报来自何处，我想你那些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同僚更值得担心些。”
罗根的警告是正确的，吉尔斯刚清理完第一个据称藏有地球联合军游击队的据点，便有两架空战型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出现在了不远处。里面的火星贵族和吉尔斯取得了联系，要求吉尔斯返回，但被吉尔斯以自己奉塞东尼亚伯爵之命特地前来消灭地球联合军游击队为名拒绝了。
双方之间的争执本该在这时告一段落，不想另外两名火星贵族的态度却异常强硬，哪怕吉尔斯有合理的理由又拿着顶头上司的命令当挡箭牌，他们依旧要求吉尔斯从这里撤离。刚才还在竭力向罗根辩解称火星贵族内部没有那么大的矛盾、即便有也不会影响战事的吉尔斯只觉得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火冒三丈的他也不打算退缩，而是告诫罗根赶快随便找些什么把自己固定在驾驶舱某处。
“这些人太不像话了，眼里只剩下自己的战利品和地盘。”罗根看上了驾驶舱内用来固定物品的可闭合式挂钩，于是将自己塞到了里面，“必须要教训他们。”
“没错，必须要教训他们。”之前一直躺在座椅上的吉尔斯终于直起了腰，“这些年轻人根本不懂什么是规矩。”
“我们现在也是年轻人，吉尔斯爵士。”
还在地下设施里寻找通道的麦克尼尔不知道发生在莫桑比克西北边境地带的事，他的目标是尽快进入深层地下设施，越快越好。以最坏的情况考虑，如果深层地下设施位于克利马内城区下方的部分全部在登陆城着陆过程中被摧毁，届时他们将不得不拼尽全力逃生，而且很有可能在返回表层地下设施后与火星军遭遇。他的战友们经过他三番五次的劝说后，也理解了他的苦心。在关乎生死的重要问题上，即便是最不理智的人也有可能三思而后行。
即便如此，众人在进入了避难所区域后仍然遇到了不小的阻碍。他们可以直接把试图拦路抢劫的难民一脚踢开或是打得头破血流，但面对着那些挡住他们的去路、央求这些一看就像是精锐的地球联合军士兵把自己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的更加老实且安分守己的平民，士兵们着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摆脱这些路障。
“老大，都问清楚了，这里没有负责管事的人，他们现在这么安静是因为先前已经斗过了。”马里奥·曼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麦克尼尔身旁，把自己在短时间内询问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麦克尼尔，“叫负责人收拾局面是行不通了，我们得尽快离开。”
“就和他们说，我们会把这些事告诉上级的……让跟我们一起来的其他战友负责这件事，我们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浑身上下裹在全套防化服里的麦克尼尔沉重地呼吸着，他只想尽快赶到目的地，中途发生的任何意外都会加重他的烦躁，“他们要我们做什么，口头上都答应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马里奥·曼巴转身就跑，他们距离前方被难民挡住的战友们还有一定的距离。黑人孩子离人墙还有几步远时，只听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呼，紧接着难民们如潮水般退去，把两个人留在了中间。其中一人是麦克尼尔手下的士兵，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剪刀，眨眼间便一头栽倒在地。
“哈哈哈……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另一人癫狂地站在原地大喊大叫着，对着身后惊恐的难民们和愤怒又不敢随意开火的地球联合军士兵们指指点点，“我终于可以回火星了……很快，我就可以成为贵族……”
“别开枪，后面有难民。”麦克尼尔立即上前，制止了马上就要开火的战友们，“……这倒是方便我们找理由把这些人赶走了。把伤员带走，这家伙交给我来收拾，你们去开辟道路。从这里开始，和一切遇到的人保持距离，有必要可以随时开枪。”
“是，长官。”士兵们见麦克尼尔执意要求留下来收拾这个藏在地球人中的火星人（也有可能是精神意义上的火星人），也只得照做，“您需要什么武器吗？”
“咱们带的其他武器太暴力了，不合适。给我拿把电锯来。”
众人替那名还在癫狂地笑着的火星人默哀了几秒，乖乖地从携带的设备中找出了电锯，把它递给了麦克尼尔。还没等驱散前方难民的士兵们走出五十米，后方便传来了杀猪般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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