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1：天人（3）
【即使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人会对这位国王说一句好话。他随心所欲地交易国家，为自己的快乐而生活——每年他都在奥地利最好的度假胜地休息。当他看到天空中的意大利飞机，他所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带着他的王后逃往国外。】——尤里·莫洛托夫在地拉那的记录，1939年4月7日。
……
时值公元2307年，经过了自20世纪以来的数次世界大战和自22世纪以来的多次持续性衰退，又经历多次【太阳能战争】的折磨，如今的地球由经历了数百年风雨而屹立不倒的三个权力中心建立的三大国家群支配。不过，在三大国家群的直接支配范围之外，例如非洲和中东地区、中亚地区，持续不断的冲突仍在进行着。其中，因太阳能全面取代石油资源而面临灭顶之灾的中东地区的冲突尤为激烈，战争从未停止，而且看样子大有持续一百年的趋势。尽管中东地区的战略意义对于失去了欧洲盟友的美利坚合众国及其统领的union而言已经大幅度下降，在关系到全球能源供应的重要问题上，谁也不敢赌输电线路途径的冲突地带的各方会守住基本底线。于是，早在三大国家群计划建立环绕地球的轨道电梯时，union便开始干涉中东地区，重新确立了其军事支配地位。
“……我的意思是，在关系到全人类未来的事业上，放下成见合作才是明智之举。”麦克尼尔还在研究着让他感到陌生的过去两三百年间的历史，他不必刻意去想那些战争给人类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只需要看看24世纪初的人类总人口数就能略知一二。“不过，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全球太阳能发电的应用理论，包括太空轨道电梯……还有把原本用于外太空工程的ms改造成空天地三用型可变形式机甲，这些理论，似乎可以追溯到这个叫伊奥利亚·舒亨伯格（aeoliaschenberg）的家伙。”
“这很正常，人们总喜欢给现代的东西找些古代的对应发明家，来证明自己的智商一直是处在基准线上的。”罗根不以为然地晃着脑袋，他头上佩戴着一副覆盖着头颅上半部分的头盔，那头盔光滑的外表和眼部的黑色条状物很容易让麦克尼尔误以为罗根正在进行模拟训练，“不是经常有人说达·芬奇发明了飞机吗？这种鬼话，你也信？简直跟东亚人的鬼话一样离谱，说什么科学家都是靠宗教典籍获得灵感的……也没见那些高僧制造出电子计算机嘛。”
“好吧，我想多了。”麦克尼尔尴尬地笑了笑，他最近确实有些疑神疑鬼。来到这个平行世界之后，他们起先打算想办法返回美洲的union本土，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虽然union军介入伊朗乱局许久，aeu和人革联支持的叛军仍然势力强大，此外多年前也声索伊朗全境、如今放弃了这些不切实际的要求的阿扎迪斯坦（azadistan）王国同样是个不小的隐患。“那就让我们再来重复一遍计划。aeu的轨道电梯很快就会落成，按照他们的风格，那些人一定会在发布会上耀武扬威地显摆他们的新型武器装备……”
一切还要从人类开发太空的合作项目说起。试图通过外太空开发来消除战争隐患的三大国家群提出了一项旨在一劳永逸地解决地球能源问题的宏伟工程，那便是以赤道附近的三个轨道电梯为基础、太阳能发电轨道环为核心的环地球太阳能发电系统。一旦落成，不仅地球的能源安全有了保障，人类此后对外太空的开发更是如虎添翼。正是由于三大国家群需要频繁地在地球和外太空间运输物资，适应新时代作战和工程需求的ms才应运而生。
在三大国家群之中，union最先完成轨道电梯，其次是主要由合众国当年的老对手组成的人革联。aeu的情况则一言难尽，一些新闻称aeu在人革联的轨道电梯建成前后经常派遣雇佣兵发起袭击，这些指控自然遭到了aeu的严肃驳斥。且不论轨道电梯建设进度落在最后是否足以构成拿人类的未来（或至少是轨道电梯建设区附近的大量人口的未来）开玩笑的理由，仅从麦克尼尔在伊朗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那些指控很可能是真的。
aeu军已经不止一次用先进设备武装附近的叛军或是用aeu军冒充雇佣兵投入战斗了。
不过那些事距离麦克尼尔太遥远了，他的第一步计划是要避免自己被锁在伊朗的土地上。倘若他和罗根就这样留在伊朗的union太空军基地里每日做着无聊的维护或训练工作、偶尔出去和逼近的iplf作战，那他们只怕又要错过用自己的双手改变未来的机会，而且比他们更早来到这个平行世界的挑战者可不会袖手旁观。大卫·欧对他的情报了解得一清二楚一事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哪怕仅仅让像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那样的对手认识到自己也来自其他平行世界，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在日后形成致命的威胁。
要去深度介入在这个平行世界即将上演的危机，他就不能只满足于在伊朗境内对付些叛军。机会总是要自己去争取了，博得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古德曼中校的好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需要寻找些处在伊朗之外的union军内部盟友。
“……只要把这消息透露出来，他有90%的可能性要求带着我们去现场参观。准确地说，是带着你，因为把那架不完善的测试用ms消灭的毕竟是你而不是我，但为了我们的整体利益考虑，届时你就说那是我做的。”吃完午饭后的两人徒步赶往附近的机场，一路上麦克尼尔反复地研究每一个细节，他需要对方产生一个将他暂时带离伊朗的理由，“……罗根？喂，你生前可从来没沉迷电子游戏啊。”
“我这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找线索，麦克尼尔。”戴着全息投影头盔的罗根煞有介事地说，千万不要看不起电子游戏，尤其是那些可能有大量专业人士在其中活跃的。“就拿这个《ms世界》来说吧，它从上线运营的那天开始，就经常出现玩家因认为游戏中的ms参数不对而直接泄露军事机密的情况……跟这些人多打交道，也许我们能很轻松地搞到aeu军或人革联军的秘密。”
“《ms世界》不是俄——”麦克尼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差一点又忘了【俄罗斯】在这个平行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有的只是aeu和人革联境内那些马赛克般的加盟共和国，“……不是人革联的俄族人开的公司制作和发行的吗？别的问题上我很放心，但这种事上你最好要当心些，他们很容易把自己的想法潜移默化地塞到你的脑袋里。”
“你尽管放心，而且我忘了提醒你，aeu那边的俄族人也有参与。”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麦克尼尔想着。罗根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更糟的是这家伙对潜在的危险视而不见。他放下这些顾虑，整理好了自己的军服，又把帽子扶正，来到机场旁的仓库附近休息。几分钟后，一架运输机缓缓降落在机场内，麦克尼尔见状立即带着罗根上前迎接，他需要尽可能地抓住机会去获得更多人的关注，哪怕是那些稍带些恶意的。
出现在飞机舱门口的是两个年轻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白人男子，穿着union军的制服，一脸严肃又庄重的神情。紧跟在后面的是个有着东亚人面孔、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他身上的白色西服和沙土飞扬的基地、和士兵们身上的迷彩服实属格格不入。
走在前面的那名军官一溜烟地下了飞机，刚看到麦克尼尔和罗根的身影，如谜团一般包裹着他的礼貌和体面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他摘下军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到麦克尼尔前方，浑身上下的矜持早已被一种不知从何处产生的狂热取代，这可把麦克尼尔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是真的吗？”白人军官上前双手抓住了麦克尼尔的双肩，用着很亲切的语气向麦克尼尔打听aeu军新型ms的情况，“我已经听说过了，可没想到率先有机会和它交手的竟然是你们。”
“……好久不见了，艾卡中尉。”麦克尼尔很难想象【自己】为什么会认识这样一个思维看上去不大正常的普通朋友。“确实是真的，我们在新乌拉尔斯克以南目击到了它在战场上低速滑行并变形的全过程。”
这个刚下飞机时看上去还像是绅士、眼下却和见到了偶像的狂热追星族没什么区别的家伙正是大名鼎鼎的union军第1ms战术中队的中队长格拉汉姆·艾卡中尉。如果说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是全世界ms驾驶员的偶像，麦克尼尔是决然不会相信的，但事实容不得否认。在空中高速飞行状态下完成ms变形以便更好地作战的【格拉汉姆机动】便出自此人之手，而对方对于驾驶技术和ms的痴迷都不是麦克尼尔敢于随便质疑的。
“原来你是来这里见老朋友了，格拉汉姆。”后面那名文质彬彬的东亚裔男子也跟了上来，颇为和气地同麦克尼尔和罗根分别握手，“我是比利·片桐技术中尉，也是艾卡中尉的朋友。”
罗根保持着微笑，和比利·片桐握了握手。他这时才发现对方还留着一条很长的马尾辫——既然现在已经是24世纪，这样的发型反而显得稀松平常了。
“……离开那个企业是个正确的选择，麦克尼尔。”格拉汉姆讲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顿时滔滔不绝，麦克尼尔始终没能找到打断对方的机会，“当时和你一起当测试驾驶员的职员里，也有些不错的新人，可他们的本事想必都彻底荒废了。”
“对，是这么回事。”麦克尼尔满头冒汗，他实在受不了格拉汉姆的热情，更没法理解这家伙是怎么在不同的态度之间实现无缝切换的。“可以预料的是，aeu军即将有重大突破，不过最终结果还是要依赖于他们的……全面塑造。就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而言，ms的性能过关了，但驾驶员的水平没有。不然，它应该是不会被那么轻松地击中的。”
话一出口，麦克尼尔只觉得自己又被野兽般的目光盯上了。来时他早已预料到格拉汉姆势必会对他们消灭那架aeu军新型ms的过程非常感兴趣，但假如他那时知道union军首屈一指的ms王牌驾驶员私下里是这副模样，那他宁可把功劳推给罗根也不想承受对方如此过于热情的问候。
狙击本身是由罗根·谢菲尔德完成的，其间的真相不足为外人道。这个平行世界的任何一款电磁炮都做不到在麦克尼尔下令的一瞬间从边境线另一方的战场上直接击毁目标，罗根其实在目标落地以前就已经开火了。对自己神乎其神的狙击水平有着充分自信的罗根要求麦克尼尔在护送过程中随时将附近的敌军目标位置和行动告诉他，只要敌军威胁过于严重，他就果断出手。
对罗根来说，似乎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每到一个地方就能立即构思出它化为战场的景象的罗根，甚至能够凭着自己的经验和临时搜集的情报准确地判断出敌人的动向。麦克尼尔当然也能，但他还不敢狂妄自大地声称自己有本事在目标就位之前就开始攻击而且准确地命中。不过，罗根自己似乎也不太重视这项常人求之不得的技能——他们从中亚地区返回时，罗根便和麦克尼尔说，这种看似有用的本事并不能真正改写一场战争。
“比起拿着枪的士兵，造枪的工厂有时候更重要些。”最近沉迷电子游戏的罗根发出了感叹。
“我不明白，你明明有着远远胜过我的潜力，却没有抵达比我更高的层次。”麦克尼尔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得出来罗根在某些方面的天赋胜过自己，毁了一切的或许是罗根的态度，“……为什么？”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胜过你的潜力。”罗根摇了摇头，“态度很重要，麦克尼尔。我们都在乎结果，为了那个结果而争抢，但你不一样。”
但格拉汉姆可能比麦克尼尔更在乎过程，他事无巨细地询问起了麦克尼尔等人和人革联军以及前来搅局的aeu军作战的全过程，每当碰到有疑问之处就停下来再询问更多问题。看样子格拉汉姆可能很适合读法学，可怜麦克尼尔在尝试着联络对方之前从未想到过格拉汉姆今天能给他这么多【惊喜】。
这两位客人造访的第一站自然还是机库。格拉汉姆和比利·片桐的本职工作都和ms有关，
“……那是我们的盟友改装的武器。”在解释两发炮弹能几乎同时贯穿那架aeu军ms的原因时，麦克尼尔指出，活跃在中亚地区的那些拿着万国牌装备打仗的军阀也经常尝试着按照邻近地区敌人的方式来改造武器装备，“人革联经常往非洲出售的那种滑膛电磁炮，制造起来也很方便。”
“从来没听说过用那个来狙击目标的。”一旁的比利·片桐忍不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人革联军要是知道他们用来进行【精确火力压制】的武器还有这种用法，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
“是啊，从没听说过。”格拉汉姆意有所指，站在麦克尼尔身旁的罗根连忙朝外拐了两步，找借口说要陪着比利·片桐参观不久之前缴获的iplf改装后的【铁人】。“看似不可能的事，你却做到了。”
“其实也不是很困难的事。”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准备马上把机库里的其他人叫来迎接这位在union军名气不小的王牌驾驶员，这样他就不必继续充当受害者了，“你第一次来我们那里时说的话，我还记着呢。”
完了，这下又说错话了。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很可能导致局面滑向最糟糕的结果的麦克尼尔战战兢兢地后退两步，尴尬地看向格拉汉姆，后者郑重其事地上下打量着麦克尼尔，说出了麦克尼尔现阶段最不想听到的话：
“那我们赶快来比试一番吧，麦克尼尔。”
“恐怕不行，艾卡中尉。”一个带着些傲慢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两人转头一看，只见身躯有些臃肿的古德曼中校将吉普车停在一旁、正从车子上跳下。“虽然他的级别比你低得多，我还是不太放心。”
几句议论从古德曼中校身后的士兵口中传出，麦克尼尔只听到了一部分，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那个伴随着格拉汉姆一同声名鹊起的称号：【上司杀手】。
“只是战友之间的友好交流而已，中校。”格拉汉姆连忙向着对方敬礼，“不会出意外的，我保证。”
“只怕你一不小心就让保证作废了。”古德曼中校看向格拉汉姆的目光里仍有几分忌惮，“……还请你们留在基地里休息，不要随意行动。iplf的攻势最近非常凶猛，出了德黑兰，我不保证你们的个人安全，就算对着片桐将军我也只能这么说。”
缺乏良好的自我身材管理意识的中校又丢下几句警告的话，然后便跑去找比利·片桐了。麦克尼尔完全理解对方的反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在union军成为高级将领的叔叔，虽然罗根·谢菲尔德和他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还要胜过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叔侄一筹。
“也不必这么遗憾，艾卡中尉。”等古德曼中校带人走远了，麦克尼尔才开口劝解起对方，“也多亏你们顺路在这里停留……听说你们要去参加aeu轨道电梯的落成仪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
“就知道你也对它感兴趣。”格拉汉姆高兴地对麦克尼尔说，aeu军势必会在同一天甚至就在现场发布其下一代ms，而最近刚和它的原型交手过的人自然应该去现场参观，“放心，就算我们不托片桐将军发话，古德曼中校也会愿意让你去看看的。那装备过不了多久就会落入irl或其他组织手里，如果古德曼中校不想顶着【气象台台长】的称号退役，他肯定知道该做什么。”
“多亏有你们了。”
“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道谢。我倒是希望能够把更多真正优秀的驾驶员招募来，跟那样的人一起并肩作战，生活才是充实的。”说着，格拉汉姆试探性地询问麦克尼尔是否愿意在被正式授予军衔后转入他麾下继续服役，“……以后也会有更多机会去太空的，不是留在地面上看报告。”
格拉汉姆说得没错，古德曼中校在几个小时之后就提议让麦克尼尔跟随格拉汉姆和比利·片桐前往非洲参加aeu的轨道电梯落成仪式以近距离确认aeu新型ms的情报。即便古德曼中校没有这个想法，过不了多久他可能也会接到类似的通知：罗根在傍晚时分吃晚饭的时候和麦克尼尔说，自己成功地说服了比利·片桐帮他们争取到名额，反正那对于担任union太空军作战司令部司令官的荷马·片桐中将而言仅仅是举手之劳。
“那正好，我们一起过去。”麦克尼尔对罗根说，aeu无疑是过去十几年间在三大国家群之中表现得最为流氓的一方，光是这一点就让上一个平行世界的自由灯塔eu蒙羞，“欧洲还是被历史拖累太多了，需要摆脱那些历史束缚的力量指导才能走上正轨。”
“不，我就没必要去了，有些其他的事需要我处理。”罗根说到这里，凑近麦克尼尔，小声说，那些还被丢在仓库里的历史资料得尽快转移，“上面又派人来查账了，到时候容易说不清楚。”
“这种事，只要花点钱——”
“你也会说这话了？”
“……你赢了，我不跟你辩论。既然要换个地方，南方的沿海城市比较安全。”麦克尼尔没有理会罗根的奚落，他不能再让上次的事情重演了。就算他们比挑战者更晚地到来，也仍有希望赢得先机。“筛选和鉴别工作当然也是你来负责，那些没用的部分就直接……不，想办法转卖出去，经iplf卖给人革联也无所谓，我看人革联会愿意出高价销毁他们的犯罪证据的。”
罗根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而后对麦克尼尔说，也许可以借机在同一个地点建立一个专门支持他们采取各类行动的后勤基地。在混乱的地区行动，好处便是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大量愿意以私人名义帮他们办事的本地人。
“你放心去非洲，这些事交给我就行。”说着，罗根那被黑眼圈包裹着的双眼中浮现出了几分狡黠，“上次给中校那个烤面包机报销了600万，还好伊朗本地的驴子很懂事，把货车撞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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