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4：巨门（18）

    【当基因工程和人工智能充分发挥其潜力时，gdi鼓吹的一切好处，包括所谓的自由市场，可能会像燧石刀、磁带一样过时。】——凯莱布·科瓦奇，2030年。

    ……

    “如果敌军不来支援，就顺理成章地将被包围的那一部分敌军消灭，反正他们已经被列为可抛弃的弱者甚至是叛徒了；敌军前来支援，那正好，你们会因此得到向伯纳姆和基督城进攻的机会。”拦截行动失败后，罗根只得安慰王翼阳，劝说对方不要因这一次短暂的挫败而沮丧，“……布里塔尼亚帝国也有不少人想除掉玛丽安娜，他们都没能成功，我想我们也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

    事实上，就在拦截行动失败、帝国军支援部队成功地杀入包围圈并开始撤离受困人员后不久，处在包围圈缺口两侧的南庭军各作战部队就接到了近乎自相矛盾的命令，其中一部分命令要求他们防守阵地、伺机重新合拢包围圈并切断仍在包围圈外的帝国军和圈内敌军的联系；另一部分命令则试图说服这些部队马上抽调机动兵力开始向东北方向转移，只留下能维持防线态势的部队即可。

    从标指挥部得知消息后，段英名竭力劝说自己的长官响应后一条命令、向东北方向进军。在他看来，第九区的帝国军就数前5个师装备精良、训练充分，自那以后临时建立的师无论在武器装备还是兵员素质方面都无法和前5个师相比。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后建立的师战斗力较弱，玛丽安娜才只将前5个师的残存部队编为战斗群，而只让新建立的师留在伯纳姆附近防守。因此，段英名同样主张趁玛丽安娜率领的精锐部队中计前来救援受困的布里塔尼亚军民期间尽快北上攻打伯纳姆，只要能在短时间内歼灭战斗力较弱的帝国军，南岛的控制权就将落入南庭军手中。

    这着实是一次赌博。需要同时维持包围圈并阻止玛丽安娜趁机在南庭军的战线上撕开口子的南庭军所能动用的兵力十分有限，即便考虑南庭空军的优势和西部山区的预备部队的支持，南庭军能够在攻打伯纳姆基地的行动中投入的兵力不会超过三万人，而防守伯纳姆基地-基督城沿线的帝国军仍有数万之众，在各类武器装备数量上也超过南庭军。

    但王双还是行动了。正如罗根所分析的那样，根据敌军指挥官的特征和立场来制定具有针对性的战术从而将对方置于无论胜负都没有好下场的绝境中，不失为一种良策。布里塔尼亚帝国历史上不乏大量死于非命的皇储，再多一个死于非命的皇妃也很正常——玛丽安娜的军事行动承受着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内部各个不同团体的巨大压力，稍有不慎，那些在查尔斯皇帝的严厉镇压下已经销声匿迹的反对声浪就会起死回生。南庭军也许会因为过于大胆的行动而承受不小的损失，而玛丽安娜在包围圈内被困的贵族们下落不明的那一刻就已经先输了一局，虽然王双仍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人将那些贵族引到了吉尔克斯坦雇佣兵的防区的。

    遵照王双的指示，神武中军的机动部队以惊人的速度从包围圈西南方向和包围圈缺口处向东北方向转移。这一行动起初没有引起帝国军的警惕，那时帝国军还在南庭军的猛烈围攻下抓紧时间营救包围圈内的战友和布里塔尼亚平民，只把南庭军的调动当做是要合拢包围圈的前兆。直到伯纳姆基地附近的帝国军发现这支南庭军正在靠近时，帝国军的指挥官们才意识到南庭军的真实目的。

    段英名的南庭陆军第一镇第一协第一标第一营是最先转移的部队之一，他们动用了一切能够开动的车辆向东北方向前进，沿途发现有能够利用的车辆就想办法带上，遗憾的是那些车辆当中大部分都是被帝国军抛弃的，而且严重损坏。随着南庭空军开始对伯纳姆基地进行新一轮轰炸，王双的兵锋直指帝国军镇守南岛的中枢，一场血战不可避免。

    防守伯纳姆基地的主要是第九区驻军第6师、第7师、第8师，这三个师在和南庭军的交战中都遭遇过惨败，其中以第6师的情况最为严重：第17旅在南庭军刚登陆时就尝试着前去阻止，结果被当时规模比现在小得多的南庭军先头部队打得满地找牙，险些全军覆没；第16旅作为不久之前往西部山区西进以阻止南庭军渗透的作战部队，在那场灾难性的遭遇战之中损失了一半以上的兵力，而且又陷入到不同地区出身军官和士兵的斗争中，此刻的处境可谓难上加难。这些帝国军作战部队在察觉到了南庭军的行动后，没有任何一支部队尝试着在南庭军建立进攻前线之前打乱南庭军的部署，其指挥官们不约而同地向第九区总参谋部、地面部队司令部和正在前线的玛丽安娜求援，盼着有新的援军赶快把近在咫尺的南庭军赶走。

    南庭军没有兴趣等帝国军都准备好之后再开始进攻，王双的先头部队只有耐心等到南庭空军的火力支援结束为止。围绕着伯纳姆基地外围的争夺战很快开始，不过罗根等人却并未接到这项任务，他们还有另一个重要使命需要完成。

    “和帝国军在第九区各地修建的仅供布里塔尼亚人居住的【租界城】一样，基督城是一座完全孤立于地上的钢铁城市，从上到下已被武装起来，不管是轰炸还是逐层攻打都会浪费很多时间。”接到最新指示的罗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王翼阳身旁，告诉对方，他们要马上参加从贫民窟渗透基督城底层的特别行动，“……所以，锦衣卫制定了利用城市结构将其爆破的计划，他们的人已经出发了。”

    “锦衣卫……什么时候？”王翼阳听了罗根的话，只觉得一头雾水，“我不记得他们派过作战部队来前线。”

    “他们当然不会通知我们了。”秦寒霜见王翼阳犹豫不决，旋即劝说道，这只是出于保密考虑，毕竟锦衣卫还同时负责在帝国军占领区组织起义和游击活动，“通知既然已经下到我们这里，段大哥应该也接到了相同的任务。”

    事不宜迟，王翼阳当即带领部队转移阵地，前往距离伯纳姆基地不远的基督城附近，他在外侧的南庭军阵地上见到了前来参加特别行动的锦衣卫们，而这些人也没有向他解释今晚发生的这一系列作战行动背后的依据，只是向他和他的战友们通知了一些注意事项。

    罗根·谢菲尔德造访过第九区的租界城市，那些专门供布里塔尼亚人居住的城市有着种种鲜明特征，一切都是为了将布里塔尼亚人和非布里塔尼亚人用一种直观的方式分隔开来。南庭军每到一处，住在周边贫民窟里的平民就会积极地提供协助，谁也不想继续生活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奴役之下。然而，眼前的贫民窟安静得可怕，不见有半个人影，只有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回荡在其间。战战兢兢的南庭军士兵们各自做好了伪装，从帝国军难以有效防守的地段潜入贫民窟，很快找到了成千上万堆积在街头巷尾的尸体。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罗根轻轻地说着，他和麦克尼尔在一生中都见识过太多类似的事了，“想必是他们认为贫民窟的居民一定会协助你们，所以提前把周围的贫民窟屠杀干净了。”

    “这笔血债一定会讨回来，罗根。”王翼阳站在其中几具已经失去人形的尸体前默哀了片刻，又动身了，“……我们必须打赢，没有别的路可选。”

    在空荡荡的贫民窟中，只分散着少量帝国军岗哨。帝国军本应在清理了贫民窟后派遣足够的兵力占据此处，以免它成为南庭军用于进攻基督城的天然前线，但帝国军并没有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兵力不足，也可能是因为大部分帝国军士兵不想和成千上万的将要腐烂的尸体共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帝国军认为防守严密、结构上也无懈可击的租界城市才是最好的天然堡垒，分散兵力去控制租界城市外的贫民窟无疑是多此一举。

    问题就在于，租界城市根本不是什么全无缺点的集军事和民用需求于一体的新时代完美都市，不然也不会有锦衣卫参与的这个作战行动了。通过某些渠道，锦衣卫已经掌握了一条潜入租界城市下方的安全路线，一旦南庭军能够成功渗透租界城市底部，接下来等待着帝国军和这里的布里塔尼亚平民的就会是前所未有的悲剧。

    在那之前，他们不能被帝国军发现。

    南庭军的攻势来得无比迅猛，神武中军的装甲部队很快切断了伯纳姆基地和基督城之间的联系，将这两处共同连接成防线的军事要地分割成了两个孤立据点。为了避免浪费时间，也为了使基督城的帝国军产生错误判断，王双首先集中兵力围攻伯纳姆基地的帝国军。一时间，伯纳姆基地周边化为一片火海，每一寸土地上每时每刻都有炮弹或导弹落地，还从未感受过南庭军在正面战场上的此等攻势的帝国军士兵们步步后撤，但他们背后的基地在防御性能方面或许比租界城市还要差些。除此之外，生怕在重大问题上擅自行动引来麻烦的帝国军指挥官们不敢越雷池一步，没得到明确指示就坚决不随便反攻，只留在各自阵地上做消极防御，然而第九区军务早就被玛丽安娜接管，而玛丽安娜本人又在前线作战，kmf机甲驾驶舱里又没集成指挥部系统。一来二去，迟迟得不到命令的帝国军指挥官们纷纷做好了临时撤离战场的准备，他们并不愿意和名誉布里塔尼亚人士兵们死在同一个战壕里。

    帝国军现在的丑态，是专心致志地穿过原贫民窟废墟的罗根等人见不到的。他们的敌人不是帝国军，而是这片死寂的废墟，每一栋倒塌的屋子周围都有着死者的尸体，这些尸体当中或许就有当时幸运地从长云府撤往南庭都护府本土的南庭军士兵们的亲朋好友。没有因悲伤而止步的人们眼中只剩下了仇恨，就算要违反王双的命令，他们也要把布里塔尼亚帝国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连本带利地报复到布里塔尼亚人身上。

    锦衣卫的先头部队行动得更快一些，这些人准备了全套的假证件，以证明这些很有可能在半路上就被帝国军发现的南庭军士兵其实是溃散的帝国军士兵而且还是名誉布里塔尼亚人。但他们最有力的伪装不是id卡也不是伪造的布里塔尼亚军服，而是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会起效的金钱攻势。被强征入伍的帝国军士兵和名誉布里塔尼亚人士兵是不会介意赚点外快的，帝国的事业和他们无关，也只有志愿入伍的布里塔尼亚人或名誉布里塔尼亚人才会把自己的一切同帝国和皇帝陛下的愿景关联起来。

    再怎样严密的安保措施，也还是要依赖人。

    一路上几乎没遇到战斗就成功地穿过贫民窟、抵达租界城市下方的罗根有些怀疑自己一行人是多余的，也许锦衣卫单枪匹马就能搞定这一切。不过，他也清楚帝国军就算再怎么犯蠢也不会把租界城市最重要的部分交给一群不可信的临时工来保护，等到通过最后一道能利用金钱的魔力打通的关卡之后，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站在租界城市底部向上仰望，高耸入云的要塞都市仅从外观上便使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不同等级、不同地位的差异，要用最直观的形式表现出来，这便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在过去将近二百年间捍卫的传统，又经过了查理三世的新思维强化。看守在下水道旁的帝国军士兵打着哈欠，包裹里还揣着锦衣卫送来的黄金，全然不在乎这黄金很可能就是用来买他本人的性命的。这些士兵见到罗根一行人靠近，连象征性的检查都没做，便把他们从下水道放了进去。

    整个计划的核心，是先找到负责为租界城市提供电力的其中一个反应堆，而后再利用南庭军携带的小型液态樱石炸弹把同样满是液态樱石的反应堆引爆，只要爆炸位置选得足够恰当，就能导致租界城市整体垮塌，从而一次性埋葬其中的绝大部分帝国军和布里塔尼亚人。难点不在于怎么让人员进出，而在于怎么找到最合适的引爆位置，但锦衣卫竟然连基督城租界各个反应堆的位置都找到了，并从中选出了三个较为合适的引爆目标，这又让罗根大开眼界。

    “下一步是……换上准备好的维修工服。”爬出下水道的罗根等人顺着一条偏僻的小巷走着，在小巷的尽头发现了一辆紧急抢修用工程车，“大家都记住，我们就是这座城市里的居民。”

    “他们会认出我们吗？”秦寒霜鬼使神差般地问了一句，“师父他老人家，在敌人那边也算是个名人……”

    “好像是有些风险。”罗根想了想，让王翼阳等人先躲到车厢里，只由长着白人面孔的罗根自己开车，“……委屈你们在这里躲一阵子吧。”

    众人各自安顿好，而后开着准备好的车子向目的地驶去。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多少在街上闲逛的布里塔尼亚平民，那些人很可能都已经躲回各自的住处了，只有还在维持秩序的帝国军和警察仍在四处巡逻。车子每前进一段路程就要遇到检查，前两次罗根以抢修电力系统故障为借口、又用自己这张看上去没嫌疑的脸和伪造的id卡才顺利通过，但到了第三次检查时，管事的帝国军官死活不同意马上放行，一定要车上的所有人都下来接受检查。

    “大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维修工人。”罗根紧张得趴在地上请那趾高气昂的帝国军官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在这地方提前交火对他们而言太不利了，“……耽误了全城的用电，那才是大问题。”

    “要是放敌人的间谍进来了，那才是最大的问题。”那军官一脚把罗根踢翻在旁，来到车厢后要求车厢里的人站出来逐一接受检查，“快给老子滚出来，别浪费时间。”

    车里众人一听，料想这回是瞒不住了。王翼阳和秦寒霜都做好了和敌人决一死战的准备，前者小心翼翼地开启车厢，来到那军官面前，打算先下手为强、把这人就地解决或挟持对方以便争取时间。

    然而，就在那军官看到王翼阳的刹那间，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布里塔尼亚人的脸色忽然为之一变。那绷得笔直的嘴角缓缓向上翘起，形成了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手中的枪则沿着相反的方向垂了下去。

    “原来是您啊。”这名军官忙不迭地向王翼阳行礼，“……实在是对不住，没想到会打扰您……喂，还等什么呢？快点放行！”

    这话一出口，连王翼阳自己都愣住了，他失魂落魄地和秦寒霜一同返回车厢里，直到罗根重新开动车子，也没想通那布里塔尼亚人为何会这么低眉顺眼地讨好自己。不仅如此，车厢里其余南庭军士兵也议论纷纷，他们猜想要么王翼阳冒用了一个高贵的身份，要么就是王翼阳本来就和帝国军有密切的私交。

    “师兄，这事——”

    “我不知道。”王翼阳的脑袋几乎成了一团浆糊，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帝国军官（而且还不收钱）仅仅因为自己这张脸就放行，“……一定是有谁搞错了。”

    通过了第三次检查后，他们的道路上再无其他阻碍。没过多久，工程车就抵达了反应堆附近。罗根把车子停在了反应堆外，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型液态樱石炸弹安装在车子内。他们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那炸弹完全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把反应堆一起引爆。接下来，他和王翼阳该考虑的是尽快撤离这里，赶在液态樱石炸弹爆炸之前逃出基督城租界。

    “罗根，我们还有时间，必须在爆炸之前把事情查明白。”罗根想找个机会换掉衣服早些逃跑，无奈王翼阳另有想法，“刚才你也看到了……这背后肯定另有隐情。趁着这座城市还在、里面的情报都还在，我们赶快去调查清楚。”

    “没时间了，再说他们很可能只是认错人了。”罗根看了一眼手表，大致推算了其余两组行动人员的进度。他还没有听见枪声，另外两组行动人员应该是安全的，但接下来就不一定了。“其他两组可能会因为遇上阻碍而提前引爆，我们要尽快逃离。”

    秦寒霜也劝王翼阳早些撤退，其余士兵们的意见相同。经不住众人苦劝的王翼阳只好和他们一同装模作样地要离开工程车去维修，一行人躲到了监控摄像头的死角里，把衣服丢进下水道里，再换上工作包里准备好的另一套衣服，顺着距离这里最近的电梯来到租界城市顶层。这附近停放着一些贵族的私人飞机，当城市即将失守时，贵族们便会乘着飞机迅速逃之夭夭。

    罗根来到一处机场前，先找借口对警卫说自己是前来检查飞机的，而后趁警卫打电话时发起突然袭击、把距离自己最近的警卫勒晕在地，另一名打电话的警卫也被秦寒霜投掷的匕首取走了性命。众人夺过警卫身上的武器，一溜烟地向飞机跑去，唯恐附近的其余卫兵前来追击，但从租界城市下方传来的冲击波险些把他们所有人抛到半空中，那恐怖的力量在告诉罗根，有一组行动人员由于某些原因提前引爆了炸弹、和附近的帝国军同归于尽了。

    现在并不是为那些人哀悼的时候。罗根提着手枪，见到有穿着帝国军或警察制服的人就开火，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其中一架飞机前，一面让众人快些登机，一面和王翼阳来到驾驶室，两人使出浑身解数用最快的速度启动了飞机。下方的一切都在崩溃，构成租界城市顶层的地面也一样。赶在飞机被裂缝里喷薄而出的粉红色的烈焰吞噬之前，罗根成功地将飞机抬升到了空中。在得胜而归的南庭军士兵们身后，是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吞没的殖民都市。

    见证着这么多布里塔尼亚人一瞬间魂飞魄散，罗根的内心毫无波动。这些人当中，没有半个是属于自由世界的公民，他也不会认同这么一群人是自己的同胞。正如合众国果断地将不具备自由基因的部分排除在外一样，倘若历史证明布里塔尼亚帝国无药可救，罗根也并不会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大多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肤色和起源就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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