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偶尔会去看席少原打比赛。

    准确来说是看24班与25班比赛,一水溜高高大大的男生，挺拔得像小白杨。只有这种时候周秀才能感受到席少原超高的人气。

    全场都在关注着那一个人，看着他指挥,他的每一次反攻和进球都能牵动起全场的情绪。每一次的喝彩都与他有关，大家嘴里谈论的、眼里注视着的几乎都是他。24班甚至有很多女生叛变,大声地给席少原加油。

    周秀对此很是不解，虞轻雁笑着说：“没事,他们几个平时关系很铁，从小一块长大的。我们班和25班比起来差了很大一截,输赢只是时间的问题。”

    “秀秀，这种时候就别写试卷了,认真看一场比赛吧。”

    周秀收起试卷看了一会,发现席少原体力确实很棒,别人气喘吁吁他还能维持自如地奔跑。杜飞扬这个酷爱爬山、常年参加户外运动的人，耐力也没有比他好多少。

    虞轻雁经常感叹,“这么苏的男生怎么会是现实中存在的人？”

    周秀不想夸席少原也不得不承认,即便见过生活中的席少原脾气差、傲慢、挑食、爱捉弄人的模样，也不能否认他很多方面都很出色。他的优秀是席太太耗费了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

    郝悦淼一直认为周秀是她曾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周秀以前认为她措辞夸张,现在再看看郝悦淼从小看着长大的席少原,便觉得她的赞美是善意。

    周秀看了半场比赛，时间到了就去上竞赛课了。

    期中考试，周秀如愿考入年级前十，从原本的83名直接冲进了第4名,仅列在谢澄、许浩博、席少原之后。加上她的数学、理综满分，更是令人惊奇。

    周秀拿到了两份奖学金，单科和总分奖学金加起来一共10w元。除此之外周秀以高分通过了数学联赛、生物联赛的预选,市级排名很靠前。校长知道周秀被资助的情况后很是关心，许诺她如果拿到省一等奖将会给她免除学杂费。

    奖学金入账，周秀便把一半转给了席少原，偿还他给她买的运动装、裙子、护肤品。

    ……

    虽然周秀没有用席少原买的东西，但他在餐厅订的营养套餐却是每天按时留一份给周秀。

    席少原经常嘲笑周秀是乡下来的丫头，先天发育不良，扔进人海中都找不到。瘦瘦小小，一阵风吹来可能就会被刮走，空有林妹妹的体质却没有林妹妹的脸蛋。

    周秀不算矮，她来到席家的时候已经有163cm，只是席少原个子太高，他高一时已经有187，一年没量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高了。

    她的力气也不小，从小撒丫子漫山遍野跑，与林妹妹这个形容根本不沾边。周秀在校运会上光个人项目就拿了六个第一，其中一项破纪录。校运会过后席少原的嘲笑才停止了。

    周秀的营养套餐有每天的一瓶牛奶、一只鸡蛋，海鲜、牛肉，有足量的优质蛋白、脂肪、膳食纤维，各类的营养都经过严格的控制，很适合生长发育阶段的女生吃。少吃一顿就浪费一顿粮食，她一顿都没有浪费。

    每顿饭周秀都吃得很饱，加上花絮经常把水果、零食分享给她，课间的加餐不断，周秀停滞的生长发育又开始了。

    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补足了营养的女孩仿佛是晚春才抽条的柳树。迟缓、爆发力却强。不用下地干活、不用被暴晒，周秀的皮肤渐渐变得白净，枯黄的头发变得乌黑滑亮，眼瞳黑白分明。

    漫长的冬天过去，同学们褪去厚重的棉衣、换上轻薄的春衫，大家发现这个转学生竟然很漂亮。

    曲线纤细窈窕，一双腿笔直犹如铅笔。她只是穿着普通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安静地低头写作业纯净得令人心生美好的感觉。

    天气愈发暖和，春风拂动少年的心，偷偷往她抽屉里塞零食、情书的人越来越多。她不会打扮、不会化妆，穿着校服素颜的模样就是最靓丽的风景。

    春游，24班的同学们组织去有着“自然文化遗产库”之称的眉山植物园。

    席少原、章琦、谢澄、齐雅光等一伙学霸和校花在打牌，周围聚集了很多观看的同学。章琦把陆灵珊和齐雅光打得落花流水，陆灵珊撅起嘴，让章琦放点水。

    章琦不客气地说：“已经是放水了，居然还嫌不够放水，和女生玩真没意思。”

    拼智商的游戏不认真玩，有什么体验感可言？局局都靠放水，不如玩拼运气的飞行棋算了。

    他又不是陆灵珊的舔狗，气死人的功力登峰造极。徐卿含笑地摇头，“你这话算是得罪所有女生了，如果被秀秀听了，你肯定要被她打得落花流水。”

    章琦知道他们这一届有个叫周秀的女生数学特别棒，虽然同在一间教室听着老王的课，他们和周秀接触却很少。章琦来了兴趣，“你们谁和她关系比较好，把她叫来一起打牌？”

    徐卿无奈地耸肩，说：“估计叫不过来，她这会去看植物了，她对这些东西一向很感兴趣。”

    席少原摸着扑克，藏着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周秀，约她来打桥牌。

    周秀很快回复，“我现在没空。”

    席少原发了一张图，那是周秀蹲在大排档边洗碗的照片，模样丑丑的，看上去落魄又凄惨。它和现在的周秀差别已经很大了，乍一看他觉得还挺可爱的。

    周秀回复了一串省略号，很快章琦抬头发现周秀来了。

    齐雅光把游戏规则和周秀介绍完后，顺便把章琦说的那通拉仇恨的话告诉了她。章琦提议压上一个月的生活费作为彩头。

    桥牌是计分制的，如果打得好会出现高额翻倍的积分，周秀好笑又客气地摇头，“不用玩这么大，我担心你会把这个学期的生活费都输光，这样吧，输一次穿一件衣服就可以了。”

    周秀头一次打桥牌、不熟悉规则，然而语气之狂妄令在场的男生侧目。

    25班的男生欢呼一声，非常乐意地脱下外套毛衣贡献给他们四个人。当然，如果自己的衣服被周秀穿上就更好了。

    席少原和谢澄刚开始几圈积分非常高，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沾。随着周秀渐渐熟悉规则，牌风越来越诡异多变，越打越凶。

    席少惊讶于她的进步，也享受到了她带来的极致的游戏体验。

    章琦每次都是他垫底，他在暖和的春天里穿上了七八件毛衣，热得大汗淋漓，原本清瘦挺拔的身材肉眼可见地发胖成球，看起来滑稽极了。

    但他偏偏很想赢周秀一回，屁.股愣是没离开过座位。

    于是席少原给他找了一桶冰块，章琦一边打牌一边往脖子里灌冰块，男生们笑着给他打扇子、擦汗，拯救他的游戏体验，肚子都快笑痛了。

    终于他穿到第九件毛衣的时候传来“嘎啦”一声，毛衣崩坏了，章琦羞辱地被迫退出游戏，所有人抱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

    几个班的同学第一次体会到了周秀的智商，多智近乎妖。这比在光荣榜、领奖台看到她来得更具冲击力。原本以为她只是靠死读书的勤奋提升成绩，没想到她在不熟悉游戏规则的情况下，仍旧能把几个老玩家打得落花流水。

    桥牌结束后，周秀没兴趣留下来和这些男生贫嘴，去找了“中华水韭”。

    春雨过后，那一段路变得很泥泞滑腻，雨水冲跨了路边的扶手，原本放置着“禁止通行”的安全指示牌被人挪走了。周秀拍了几张照片后脚打滑，不慎滚落了坡底。

    手掌、小腿、手臂、脸庞都有了擦伤了，周秀打开手机联系同学，手机已经没有了信号。大山里没有信号很正常，周秀等这一阵的疼痛过后自己爬上小山坡。

    重新爬上去对体力的要求很高，但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周秀来说不算难事。

    周秀正准备爬上去的时候，席少原的声音从坡顶传来，“周秀，你在下面吗？能听到就应一声。”

    周秀惊讶地赶紧回应席少原，“在。你怎么会在这里，坡顶的路有点滑，你小心不要掉下来。”

    席少原不客气地提醒，“这种时候，秀水村学霸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好。”

    几分钟后，席少原打开背包取出绳索系在路旁的大树，自己从坡顶顺利地吊了下来，他见到周秀的时候吓了一跳。

    她狼狈极了，额头、手臂、大腿都有擦伤。眼眶含着薄薄的泪水，要掉不掉的，皱着眉望向他。席少原的心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席少原很少见到周秀有这么可怜的时候，他从背包里掏出了酒精和碘酒，用棉签逐一给她消毒。

    “你压着棉花，别动。”席少原吩咐道。

    周秀压着棉花不动，席少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周秀疑惑地问，“怎么了？”

    席少原用干净的拇指，指了指周秀的脸蛋，“你这里也受伤了，如果我没有来找你，你一个人要怎么出去？”

    他的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仿佛在安抚她。

    席少原很少会做出这种令人误会的动作，周秀一时之间惊讶得手里压着的棉花都掉了。

    “今天是春游，没有涂口红吗？”他的目光落在周秀的唇，忽然问。

    周秀语塞。

    席少原曾经提醒过周秀活得太粗糙，便送了她一套阿玛尼的口红。

    偏偏他买口红的时候被裕德的同学碰到了，大家都在猜他是不是给陆灵珊买礼物、或者在追别的女孩。那段时间爱慕他的女生几乎人手一支阿玛尼，周秀自然是不敢用的。席少原不是因为追求女生而买口红，他只是纯粹看不下去。

    周秀斟酌着措辞告诉他，不需要送她乱七八糟的东西。

    刚抬起头，席少原轻轻地抱住了周秀，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不涂也挺好看的。”

    “我不知道原来你不喜欢它们，秀秀原本就应该是不合群的人。”

    无论是打牌也好、考试也罢，那些曾经看不起周秀的人无一会被她所吸引。因为她所坚持的东西，和他们都不太一样。

    后来席少原才知道，有一种人他们身上的气息很独特，淹没在人海中也会很容易辨认出来。他们尽管不太合群，棱角过于犀利，但他们从来都不会轻易为世俗环境而改变。他们甚至会改变世界。

    席少原的声音清浅而酥醇，落在人的耳边好像有烟花炸开似的。

    周秀一瞬间愣住，脑袋里好像有一列火车呼啸而过，只觉得双耳轰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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