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道宗三十天外隐约可以看见几道绚烂剑光照亮整个天空。</p>
无数弟子皆是满脸疑惑，不知发生了何事。</p>
自从掌门道衍真人回来后，四殿、七峰也安静了许多，平日里连御剑飞行都不敢弄出太多声响。</p>
谁都知道，掌门天生喜静。</p>
但是为何几日间，真人所在的洞府却又传出这般震天的动静。</p>
许多人甚至猜测。</p>
是不是….</p>
掌门真人即将面临飞升天劫？</p>
做为灵荒修为最高的人，道衍真人已经停留在仙境数百年，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境界到了哪一步。</p>
或许，是真的达到了破开这片天地的地步。</p>
…</p>
清律殿。</p>
威严男子负手立在殿前，抬头望着远处天空，如刀刻般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神情。</p>
整个大殿显现出一种压抑气氛。</p>
陈柬之刻意放慢了脚步，恭敬来到男子身前。</p>
“师尊，天外天，道玄师伯与掌门真人，可曾分出胜负？”</p>
作为清律殿大弟子，也是下一任殿主，陈柬之自然清楚那里发生的事情。</p>
道宗不久前清理一些千川暗子的时候，有许多线索都指向了那位深居不出，隐世修行的老人。</p>
衍法殿殿主。</p>
道玄真人。</p>
而也在三天前，道玄孤身入天外天。</p>
陈柬之推测，是不是掌门真人准备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解决。</p>
生死一战。</p>
所以他才会问师尊，两人有没有分出胜负，因为这一战，关系到整个道宗的命运。</p>
威严男子转身，淡淡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道玄就是千川中人？”</p>
陈柬之先是愕然，随后震惊说道：“难道…，前些日子，那些隐匿在门中的暗子，有几人都说出了关于道玄师伯的身份，师尊的意思是…..千川在嫁祸于人！”</p>
荀矩冷哼一声，说道：“这些年，你光顾着修行，若是修出个样子也就罢了，你看看，不说沈玉这妖孽，就连叶知秋几人的修为，都已经远超于你。”</p>
似乎对这个大弟子十分不满，荀矩脸色冷若寒霜。</p>
从那家伙横空出世，清律殿就没有半分让他顺心的事。</p>
许多年前，哪怕被沈玉当众打断了本命剑，他都没有感到一丝日薄西山的意味。</p>
但现在，见到自己最器重的弟子如今模样，荀矩破天荒露出一丝失望情绪。</p>
可再如何失望，陈柬之是清律殿大弟子，也是他心中默认的下一任殿主人选。</p>
荀矩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耐心。</p>
“你道玄师伯修行数百年，论境界，除了有数几人，又有谁能够逼迫他来做事。”</p>
听见这话，陈柬之有些羞愧。</p>
无论是在清律殿，还是在道宗其他几峰，无数弟子眼里，自己都是世间最天才的人。</p>
但是在眼前这个男子面前，他不敢有半分不服气。</p>
况且，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自己都没有推测出来，不怪师尊会如此生气。</p>
想到这里，陈柬之深深朝着师尊行了一礼，认真说道：“师尊说的是，弟子确实有些太过于轻浮了。”</p>
荀矩微微叹气，说道：“殿里的事情让你叶师弟去管，你去一趟沙洲。”</p>
陈柬之疑惑问道：“去沙洲，师尊，何事？”</p>
荀矩视线望向远处悬浮山峰，微微眯眼，冷漠说道：“那家伙身陷因果，整个灵荒，只有西域的灵隐寺才有可能解开，我不想他成为下一个道衍真人。”</p>
陈柬之默然。</p>
他不知道师傅对于那人的成见还是如此深刻。</p>
七八年过去，那少年来到道宗，所做的每一件事，在陈柬之看来，都不过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p>
放在任何一位宗门长辈眼里，都会释然。</p>
可师尊的意思，似乎他在记得，并且已经化为了他心中的执念。</p>
陈柬之微微张口，却又闭口，最后才重重说道：“师尊，我知道该怎么做。”</p>
荀矩没有说话。</p>
只是负在背后的右手，又紧了几分。</p>
…</p>
晨光微亮，飞来峰上。</p>
许多颜色各异的灵花争相开放，远处能看到女子曼妙身姿游弋在花丛中。</p>
沈玉无聊坐在凉亭下，神游万里。</p>
尽管找回了天玄剑，可这把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剑了。</p>
剑灵或许成为了自己。</p>
也或许已经消散。</p>
只剩一柄普普通通的墨色长剑，再无昔日仙器的万般灿烂。</p>
此刻男子一身青衫，面容消瘦了许多，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让人有一种距离感。</p>
苏陌在远处望着，微微摇头。</p>
道宗修行，从第一境炼气开始，除了凝练天地灵气外，还会锤炼自身，随着境界的提升，修行者的身体也愈发坚韧强悍。</p>
更何况，小师弟还是道体双修，某些方面的体质几乎与武夫没有区别。</p>
可即便如此，那青衫包裹下的身躯，随处都能看到露骨的裂口，无数道黑气从骨髓之中冒出，然后被一道道清气再次压制进了体内。</p>
每一道清气都是沈玉气海内的灵气。</p>
所以，沈玉外表才会依旧的如此风轻云淡。</p>
但是苏陌知道，只有气海枯竭那一刻，无法压制的因果将会彻底腐蚀沈玉身体。</p>
到那时，肉身损毁，神魂没了寄托。</p>
要么入鬼道，要么夺舍他人。</p>
苏陌不用想都知道，这两种小师弟都不会选择。</p>
从沈玉上山那一天起，他就认定了这个看似无情，却又有情的小师弟。</p>
所以在那位女子刀圣打伤了沈玉的时候，他会下山还了一剑。</p>
才会回到书院，找几位叔伯让他得以进入天书修复身体。</p>
因为苏陌总记得师傅曾经说过：“修行者虽然可以活得很久，有大法力，是凡人眼中的神仙，但无论有多少头衔，有多强大，他始终是人，有感情，有寄托，有仇恨。”</p>
一位半只脚即将踏出飞升的仙境强者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凡人。</p>
身上的仙灵之气，缥缈气质在这一刻不见了踪迹。</p>
苏陌也是第一次见到师尊没有那种身份枷锁下的神情。</p>
“所以，你别总想着入道，得道，那都是最假的东西，修来修去到最后剩下孤家寡人了，那还有什么意思。”</p>
这是师尊闭关前留给自己最后的一句话。</p>
所以，为了这句话，苏陌这些天把自己关在了竹楼内，里面那数万册的书几乎都被他翻烂了。</p>
不过好在最后，他看到了一丝希望。</p>
苏陌嘴角微翘，站在沈玉身前，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p>
沈玉睁眼，平静说道：“前些年下山，遇到一条小泥鳅，小家伙很贪财，又胆小，不过有句话倒是说的很有道理。”</p>
苏陌问道：“什么话？”</p>
沈玉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p>
苏陌微微摇头，调侃道：“那这一次，你的生死，还真的在天了。”</p>
沈玉抬头。</p>
“在西天。”</p>
苏陌神情认真，收敛笑容，手指向西方说道：“这世上，最擅长解开因果的地方，便在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