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日暮乡关何处是
作者:橙柚青   岳打开双腿开始配合交换最新章节     
    入夜后,庆祥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庆祥殿用于接待贵客、庆典等,而丰阳寒俭朴,甚少在此享乐,可今日不一样。
    只见大功臣之一的谢大牙觥筹交错,这儿敬一杯,那儿喝两盅,好不快活。行至李相处,她早已对着老匹夫愤恨不已,若不是他的软弱妥协,丰阳城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她戏谑道:“李相,小女子敬您一杯!”
    李相连忙起身鞠躬,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谢姑娘乃女中豪杰,多亏了你们,丰阳城才得以解救,老夫敬您才是!”
    几杯下肚,谢大牙仍不满意,提道:“我听闻李相曾经歌喉赛黄鹂鸟,不知可否有幸能听上一曲?”
    谢大牙明知李相是将自己的声音与魔族做了交换还故意呛他,她就是看不惯这些贪婪的人类总是想不劳而获,却不知不觉跌入了魔鬼的陷阱而不自知,还沾沾自喜自己获得了什么。
    李相是何等的老狐狸,怎会不知她内心所想,满脸凄惶道:“那便如谢姑娘意愿。”
    他清了清浑浊的喉咙,无需任何配乐,清唱了一首李贺的《致酒行》,眉眼含笑对着向他敬酒的谢大牙道:“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
    谢大牙则茫然地回望着他,不解其意,李相也并不在意,他嗓音虽已毁,可气势不减,沙哑的声音道尽沧桑。
    再斟满一杯酒,举着酒杯缓慢行至殿门处,望月兴叹,眸中尽是过往,历尽千帆甘苦尽去,道:“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
    再回首时,眸中的沧桑已然不见,唯余沧桑:“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
    再向着丰阳寒的方向跪下叩首,额重重叩地:“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
    丰阳寒亦是动容,回想起李相尽心辅佐自己,一生皆为民不曾娶妻,亦不曾有后代,虽背地里常常被唤作老狐狸,可自己深知正是因为他这份“奸猾”才得以力排众议将丰阳城发展壮大……
    李相忽然将官帽一脱,郑重地放下,仰天长啸,振臂高呼:“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在场皆被他震撼,亦明白了他心中的郁郁不得志,心中抱负……
    不知谁先鼓掌,接着掌声雷鸣,众人都十分敬服李相的气魄与抱负。谢大牙也被他的气势所折服,甘愿自罚三杯,不再找他的茬。
    花蝴蝶转来转去,转到了徐柔蓉处,她举杯敬柔蓉,她含羞带怯低下头望着还平坦的小腹,低声道:“恕我不能与你饮酒了,近日不太方便……”谢大牙立马会意,表示明白,只当是每个月都有这段不方便的时日。
    丰阳寒瞧着她俩,并没察觉什么异常,因而也没有放在心上。
    星枝低下头思索着,还是决定站起身向李相道:“李相,冒犯了,我在山中修炼多年,略通些许占卜之术,可否让我替您算上一卦?”
    李相连连拒绝:“宦海沉浮,老臣已在这官场数十年,可谓起起伏伏,现如今已一条腿踏入黄土之中,心中已无憾,不必劳烦陈姑娘了。”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谢大牙怎肯放过李相,又如同花蝴蝶般再度飞来,她仿似不胜酒力般满脸通红,手脚也变得软绵绵,一边呼着风道:“好热好热。”一边凑过来夸赞着:“哎我说李相,你可有所不知,咱们枝枝的占卜能力不能说是天下一绝,也算是咱无涯山一霸,虽说你已了无残愿,但说不定还能给您算出个姻缘,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指不定您这把年纪还能给您找到个老伴儿……”
    谢大牙越说嘴上越没个把门的,越说越离谱,纵是李相也被说得极为不好意思,连连摆手推脱道:“勿要再拿老夫玩笑啦。”
    而两位女流氓也毫不顾忌,直接将其按压在桌上,非逼着人算卦,李相也是颇为无奈,只好任由两位大功臣摆弄。
    星枝像模像样地在他面前坐下,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眯上眼喃喃自语,接着睁开眼问询道:“就以这酒水为卦,如何?”
    李相倒是觉得新奇,也来了兴致:“哦?老夫倒是头次听闻,如何以酒水为卦?”
    “李相只需以指蘸酒水,再移到这桌上随意一画即可。”
    李相闻言照做了,指尖蘸着香浓的酒水再桌子上一画,水渍即刻印在上边,却又迅速蒸发掉一些,只余下一部分水珠。
    而星枝则闭上眼嘴里飞快念着什么,忽然站起身指天指地,口中大喊着:“神来!”
    其他人被这神神叨叨的模样引发了好奇心,皆离了桌位前来围观,团团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还包括病得不成样还强撑着的丰阳寒,只余下徐柔蓉还在座位上,她心里甜滋滋的,只怕人多拥挤影响了腹中宝贝的呼吸。
    星枝再度闭上眼,众人也静静等待着,除了丝竹悦耳并无其他声音,仿佛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她再次睁眼时,开口道:“此为水卦,水虽瞬间收缩却仍潺潺不断,细水长流,李相虽失了些东西,但已如心中所愿,得到了想要的。而李相的福泽亦如这水珠般点点滋润着一方人。”
    谢大牙头个拍手叫好:“好!不愧是咱们枝枝!算得真准!”
    李相却没有被她的一番话绕晕,知其说的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是却并不开口戳破。
    她继续道:“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卦象显示,李相本可不失便得以长久。”
    “哦?是何意?”
    星枝抬起头,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也就是说,李相福泽深厚,长命百岁,这是一开始便注定了的。”
    李相闻言半阖眼眸,掩下眼底的惊疑不定,并未开口。
    星枝继续道:“这不怪你们,人心皆是脆弱贪婪,亦容易被蒙蔽,只是,这代价看你们可否承担罢了。那么,我想知道的是,城主大人的交易是何?”
    丰阳寒深呼了一口气,摒退掉宫人们,只剩下他们,他沉声道:“事已至此,我亦不怕告诉你们,我幼年时便见父亲癫狂的样子,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我害怕变成他那番模样,亦怕丰阳家族再有任何一人变这般生不如死的样子……因此魔族献宝时,提出是要我的后代十年的寿命,我毫不犹豫答应了,毕竟,此事只能在我……”
    他静静说完,完全没人注意身后座位上徐柔蓉面色如纸,她不自觉抓紧小腹……
    星枝摇摇头不赞同道:“魔族从不做亏本生意,空手套白狼的事更是屡见不鲜,城主如何如此笃定?”
    他苦笑道:“丰阳一脉,就断送在我手吧,也不必再为这诅咒癫狂发疯……我幼时起,这个念头便一直萦绕于心。”
    众人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此时,殿门推开,一位大大咧咧的公子走了进来,正是徐乐安,他好好打扮了一番,身着深绿赤狮凤纹蜀江织锦蟒袍,腰间系着暗纹虎纹锦带,乌黑光亮的长发以碧簪束起,身形魁梧,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他极其骚包地拍打着手中的折扇,含笑道:“在下来迟,自罚三杯……咦?你们怎么面色凝重?是因喝酒之事不和了?”
    谢大牙满脸通红举着酒杯软绵绵奔向徐乐安,连连给他灌下几杯,把他灌得面红耳赤直咳嗽,直躲着讨饶推脱不胜酒力。
    谢大牙对着衣着华丽的徐乐安赞叹一番,徐乐安却觉得有些奇怪,一脸不解道:“谢姑娘,为何今日穿着如此……不是您往日的风格?”
    只见她穿得严严实实层层包裹着,领子也竖起来老高,她差点没被这句话呛到:“大战一场,身上伤势未愈,怕露出来吓着你们,因而……”
    徐乐安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原本凝重的气氛再次被这俩活宝活跃起来,星枝举杯敬李相,低声道:“多有不敬,还请李相多多海涵。”
    李相亦谦卑:“陈姑娘乃人中龙凤,女中豪杰,您是解救了丰阳城的大功臣,更是敢于戳破那层窗户纸的实在人,老臣羞愧难当啊。”
    星枝淡淡道:“世人皆明那些道理,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徐柔蓉还在怔怔地回想着夫君方才所说的那些话,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而这傻子竟以为瞒骗自己是为了自己好!当真是傻子!
    她抬眼想寻丰阳寒时,却不见其踪影,询问了宫人亦不知其去向。
    星枝亦注意到了丰阳寒离去,却并不在意,反而闲适地喝起酒来,说白了,她的任务已完成,这些人间的爱恨纠葛已不再关自己事了,自己本职便是降妖除魔,人类的寿命对于修道者来说就如沧海一粟,再如何,自己亦不能再插手了……
    徐柔蓉焦急得直落泪,却不敢叫人看出来,只好以纱帕捂鼻,悄悄拭去泪珠,再透过纱帕寻着那个人影……
    星枝看在眼里,再度斟上一杯酒,一口抿下,热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滑入心底,亦是火辣辣。
    徐柔蓉不禁急得小声啜泣起来,这日后该如何是好啊,夫君既与魔族订立契约,想必自己腹中的只能是累赘,可这是自己与夫君唯一的孩子啊……自己明知夫君喜欢孩子,亦被魔族假扮的妞妞伤透了心,可若此时自己将此事告知夫君……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
    星尘敏锐察觉到师父心情不佳,将其酒杯斟满,与其一碰,星枝木讷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仍嫌心中烦闷未消散一丝,再度饮下几杯,方才觉得好一些。
    徐柔蓉低下头,不断用帕子擦拭着泪珠,自己日后该怎么办呀……
    星枝再也忍不住,“啪”的一下放下杯盏,就要站起身却被星尘按住,他询问道:“师父这是何意?人间之事不该由咱们管,更何况,气数已定。”
    这一番话说得她手足无措,她支支吾吾道:“我……没……我只是……”
    星尘叹口气道:“罢了,若师父不做,那也不是您自个儿了,随心吧。”在他鼓励的目光下,她渐渐坚定了自己内心,向着徐柔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