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昆醒了。
    他感觉很不好。
    像是失眠的人好不容易睡着，却连续做起了数个噩梦。
    每一个都很短暂，刚醒来后又会进入下一个噩梦，永无休止。
    然而，最可怕的是当你醒来，发现这些噩梦居然都是真的！
    他真的在鬼屋里！
    就在画家的卧室里！
    “救命啊！”
    陈昆第一反应是去敲门，可门外的洛南早已恭候多时，听见动静赶紧一斧子劈在门上。
    “出来！”
    斧子砍中门板，发出令人胆寒的破裂声。
    “救命！”
    陈昆倚在门边，发出令人心酸的呼救声。
    “别以为你躲着就没事了，快点给我出来！”
    又一记斧子劈上去。
    “我没躲啊，我真的想出来啊！”
    又一声呼救传出来。
    “快点出来！”
    “我也想啊！”
    “滚出来！”
    “也行！”
    “你这丧尽天良的伪君子，连自己的妻女都忍心下手，今天我要为民除害！”
    陈昆忽然停下了：“这说的不是我啊。”
    小女孩的哭声仍在耳际萦绕，此刻听来却恍如隔世，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等等……”
    陈昆收回了心神，暂时离开了打不开的房门。
    他看着眼前泛滥的光点，又听着忽远忽近的哭声，似乎想通了一件事。
    “……难道是鬼屋的演出？”
    门外的杀人狂发出威胁的怒吼，但目标显然不是自己。
    火光、女孩、杀人狂……
    陈昆年迈的大脑久违地开始转动，像是尘封在寺庙里多年的木鱼被轰然敲响，灰尘扑扑落下。
    “这场火灾……发生在过去的时间里？”
    本是毋庸置疑的结论，可此时此刻的他才重新注意到了这一点。
    今天是雨夜，没有人的古宅出现了杀人狂，卧室里又莫名燃起大火，火中夹杂着女孩的哭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在重温当年的火灾？
    陈山讲解背景故事时提过一嘴，当年画家的女儿在大火中意外身亡，那场火也波及到了书房。
    “那么杀人狂，会不会也是来自过去的假象？”
    陈昆错乱的思路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形成了逻辑的闭合，想通之后，他反而不害怕门外的杀人狂了。
    “全是假的，他能拿我怎么样？”
    陈昆顿感轻松起来，他捡起苹果，摇摇摆摆地走向血符的中心。
    他也瞥了一眼地上的书籍，全都是和宗教有关的，但都是一些歪门邪道的宗教，书中的内容叫人目不忍视。
    靠近血符中心的画架，画布上意外地没有任何内容，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
    凹槽里没有画笔，倒是放着四根手指。
    如果和前面的三副画架联合起来，一共是十根手指，正好对应了一个人的两只手。
    手指断口平整，指尖有残余的颜料，也有握笔磨出的老茧，连指甲缝里都有干涸的纤毛和色块。
    “这是画家的手？”
    陈昆捡起来，又不屑地丢了回去。
    他不关心画家的手指怎么被全砍下来了，他只关心怎么出去。
    在屋里兜了一圈，没找到机关，陈昆又转回到画架前。
    “这东西一定有问题。”
    陈昆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画架上，绕着它看了一圈又一圈，誓要用眼神把画架的每一寸都扫一遍。
    “咦？”
    之前都没发现，原来画架凹槽的大小，正好和苹果的大小一样！
    他没多想，举起苹果塞进了凹槽之中。
    一瞬间！
    房间里的哭声停了，风声也停了。
    书架不再抖动，书页重归静止，连砸门的动静也消失殆尽。
    画家卧室归入一阵死寂，如同无星无月的夜空。
    陈昆环顾四周，露出喜色：“成功了？我终于可以出去了？”
    画布发生了变化，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纸凭空染上色彩，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绘制图画。
    陈昆看着那幅画，即使他此时已经足够胆大，仍然感到几分心悸。
    画中是一个英俊风度的男人，坐在画架前手持画笔，正在专心地临摹着某样事物。
    可在他的画架之前，是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他的女儿在火中哀嚎求救，画家不仅视而不见，反而把她和那场大火一同画了下来！
    火中的女孩抱着她爱吃的苹果，火外的画家拿着画笔。
    陈昆最后是用苹果还原了第四幅画，是不是意味着，女孩变相成为了画家的一部伟大的作品？
    陈昆感到不寒而栗。
    “不对！”
    真正令他感到恐惧不是这幅画，而是他猛然发现，房间什么都停止了，唯独那些明亮的光点没有消失，反而愈来愈烈！
    那场大火，从过去烧到了现在！
    画架正对的书架像是一扇门般缓缓朝左右两侧分开，一个焦黑的人影从炽热的大火中爬了出来！
    陈昆的心脏猛地向内挤压，窒息感涌入大脑。
    原本被他忘却的恐惧重新找到了它的最佳载体，钻入他的心扉，并成千成百倍地放大，作为对陈昆曾经抛弃它们的报复。
    陈昆瞳孔巨震，眼睛睁大到人体的极限。
    焦黑的人影身上升腾起灼热的烟雾，与那些试图模拟火焰的光点不同，那份热气迎面扑在陈昆脸上，让他根本无法忽略。
    他骗不了自己。
    绝对是真的！
    那是一具被烧死的尸体，皮肤像是一棵百年老树布满不规则的褶皱，手指缩成了爪，四肢则折成了枝条。
    黑色的皮肤一层层地断开，像是一个活人崩散成零碎的炭，然后又拼成了人的形状。
    那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焦黑的人影仰起枯瘦的头颅，炙热的眼神投在陈昆身上。
    “怎么这样？我不是通关了吗？”
    陈昆步步后退，和对方拉开距离。
    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陈山说过，画家和画家夫人都死在了另一场大火里。
    他看过第一场大火，也听见了小女孩的哭声。
    现在来到了第二场！
    那个传说！对！传说在风雨交加之夜，闯入古宅的人会在大火之中，见到已逝的画家一家！
    他是烧死在火中的画家！
    他来索命了！
    陈昆心脏快要跳出胸膛，脆弱的皮肤无法抵抗它的叛逃。
    在他即将第四次昏迷之前，陈昆拿出对讲机，拼了命地对其大吼。
    “退出！我申请退出！”
    “我不玩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这时候，他听见焦黑的人影微微张嘴，吐出灼热的字眼。
    “你……”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放我走吧！”
    焦黑的人影摇了摇头，似乎不满意他的回答。
    陈昆点头如捣蒜：“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你……还敢找小三吗？”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嗯？？”
    陈昆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