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蓬松的长发，如同林中隐秘的小溪，随她的动作晃荡起伏。
“我应该说过，不要挑起不必要的麻烦，蒂因。”
白发精灵没有回答同伴的提问，反而面无表情的说道。
与穿着较为暴露的女子相比。
同以皮质材质为主，不知名布料为辅衣着的他，穿的却是覆盖全身的游侠装束。
在其之上镶嵌，缝合的不明金属，像是装饰，又像是精美的护具，更是增加了一分肃然。
“这个国家对我们并不友好，作为外交使节，引起冲突，随时都可能被单方面定义为蓄谋的入侵。”
虽然说着警示般的话语，但语气淡然。
在其中听不出一丝半点的责备，担忧的情绪。
就像是在聊午饭去哪儿吃一样。
“你觉得这个国家有能力留住我们？”
精灵女子金瞳金光闪烁，白巧手指玩弄的压缩魔力宛若实质。
那足以炸飞半个东区，给土层刨个十几米深坑的能量炸弹。
在她的精神力控制下辗转，又落回手心。
“有谁能对她们怎么样？单凭那位王国最强，踏入英雄阶位的王座之剑吗？”
蒂因不明白菲泽瑞伊为何要多提一嘴。
以他的实力会畏惧一位下位英雄阶位和几个人族的黄金级?
还是作为精灵族五大分支族裔之一风元素精灵的代行者，需要顾及一个区区人类王国的态度?
“不，这不是问题，但这会使富蓝特王国内的精灵处境更为恶劣。”
未曾动容过的白发精灵，此刻的脸色竟有些阴郁，语气严肃道：
“不能因为我们，令亲王殿下的孩子再多，哪怕一分的危险。”
“牢记菲利维亚亲王殿下的悲伤和愤怒，她对我们的期盼，不容有失。”
随即他身前的空间出现了扭曲，塌陷，化成一道供只手通过的虚无黑暗。
不过无人能看见他的动作。
无名虚空仿佛是以空间为纸的画作，单薄，且只有一面可见。
等菲泽瑞伊探手，从中取出一枚镶有十几颗不明宝石，设计精美纹理和华贵细雕的指针表后。
虚无才徐徐闭合，消逝。
物品与人类帝国近百年流行开来的，一种名为“怀表”的便携时钟十分相似。
上面搭配着一个时刻变换数字的玻璃屏面。
不过指针只有单一的一根。
表内描绘的也不是代表时间的数字。
而是秘银质地，代表方向坐标的精灵单词。
它更像西边帝国，航海大陆旅行商人使用的指南针。
与其显着不同的是，它指的方向并不是南方。
重返现实世界的“怀表”针尖摆动，食指大小的玻璃屏面，数字计量单位飞速变动。
菲泽瑞伊盯着怀表，直到一切不再变化，才将其放回虚无。
“如何?”蒂因沉声问道。
她人虽轻佻，但显然对这事情也是分外重视。
“很近，西北，离这里仅有800米。”简短的回应后，菲泽瑞伊带蒂因拐进旁边小巷。
当有人走过，漫不经心的朝里瞅上一眼时。
在阴暗潮湿的巷子里，除了常年堆积的淤泥，随手丢弃垃圾以外，再无一人。
…………
“愿女神与你们同在。”一声稍显沙哑的女生庄重的祈祷道。
“也和您的心灵同在。”另一道年轻的女生低语道。
“依若望福音首章。”
“但愿荣光归于女神。”
昏暗的教堂，一位年上四十的女修士在一张旧宣讲台上宣读着圣文。
年轻的辅司双手合十，抵在额头，半跪在旁低语祈祷。
直至宣读结束，她才缓缓站起。
女修士对着自己的辅司轻轻颌首。
并在胸前画下，象征女神的白十字，与晨曦太阳的圆，并左手抚于胸前，虔诚道：
“感谢女神。”
“感谢女神。”年轻的辅司修女做出相同的手势。
本来安静的礼拜堂也随之躁动。
十几位小信徒跟随修女进行结束的祷告。
宛如乐团中的合唱。
不悦耳却听得出他们的认真。
教士合上陈旧破烂的圣文书籍，宣告礼拜的结束。
这是她们每天需要做的事情，为了让更多人得到女神的眷属，为了向世人传递女神的教诲。
为了……这个教堂得以维系。
“维妮给孩子们分发一下午餐吧，他们应该也饿了。”
女教士露出苦涩的笑容，看了眼放在木桌上装有黑面包的麻袋，向自己的辅司吩咐道。
博尔·艾德，这座位于贫民区教堂的主人，也是这里的传教士。
当然在贫民区这片，女人追求麻草，酒水，男人追求两者加个站街女郎的地方。
让人信仰神明传播的教义并不现实，她也从未奢望过自己能改变自己的一丝一毫。
神的荣光穿不透这里的恶臭，与淤泥泔水。
神的教义，真理传不进吸食到神志不清的瘾君子，醉倒在街边巷尾的醉汉耳中。
女神不会恩宠，只会杀人的罪犯，窃贼，唯利是图，甚至干起人口贩卖的黑商，遗弃儿女的父母。
或许不是每个人一开始都是坏人。
可惜在贫民区，活着很艰难。
二十年，不少心地善良，努力，诚实的人因一时不顺，一场病痛沦落到此。
除很快离开的，博尔没见过不曾改变能在这里长久生存的。
而那些坚守心灵的好人。
博尔在某条窄巷的垃圾堆和老鼠群中找到过他们。
听闻过他们家中出现在绳套上，晃荡的尸首。
见过他们被奴隶主带上镣铐，运送出城。
若世界真有圣文所说的地狱。
博尔毫不怀疑，这里就是人世之间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她沉默了一阵，深深地叹了口气，凝神看向座下的幼童。
“但总有一些生命，不应该被那样轻易，毫无理由的残忍扼杀！”
看着孩子们捏着只有半个手掌大的黑面包，像是对待上好佳肴般狼吞虎咽。
博尔手指不禁扣紧了书籍开裂的皮革封面。
这些正是她留下来的理由。
贫民区没有孤儿接济院，即使这里每年都会有数百上千的弃婴，孤儿。
贵族和城主也不会从财政中拨出，哪怕百来枚金币用于救助他们。
如果她执意离开，孩子们就会流落街头。
在这不被眷顾的世界里，恐怕他们其中的大半，或许连下个冬季都渡过不了。
此时分配完的维妮，向她递上了半截黑面包。
“辛苦了，维妮。”
博尔强打精神的说道，即便忧愁之色已堆满在脸上。
她咬了口面包，很硬，很干。
混合着唾液，除了少许面包特有的香味，与酸味外，就像在嚼一块浸湿了的木头。
还掺杂着一些未磨碎的谷壳。
“博尔教士，你觉得……我们这样还能维持多久？”
年轻修女胆怯地问道，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担心孩子们能听到一般。
博尔的回答则含糊不清。
“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身边这位从小养大，以后准备让其接替自己成为传教士的小修女。
她救助了孩子不足贫民区的百分之一，却仍旧令她感到捉襟见肘。
这里没有多少信仰女神的信徒，自然也没有人会捐款。
维系这一切的，只有博尔从教会拨给得到的，六银郎一个月的薪资。
十年?二十年?
教会什么时候决定，关闭教堂也不稀奇。
而且博尔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在做正确的事。
或者她只是在假借女神之名，行使着自我感觉良好的伪善……
因为薪资的微薄，孩子们六岁她就会将他们送出教堂。
为了救助更多，更小的生命，她不得不这么做。
即使明知道送走的孩子，大部分都活不久。
就在这时，一股不自然的疾风，席卷教堂。
在供信徒使用的教会长椅过道上，盘旋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