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有事？”
    孙建平跟着她走出马厩，徐大娘瞅瞅四下无人，再看看眼前这位帅气小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孩子长得多周正，瞧那小脸蛋，那个头……
    配我们家二丫绰绰有余！
    要是给我当女婿，我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也没啥大事，就是吧……”徐大娘理了理衣服袖子，低着头看着地面的雪，“你家是京城的吧！”
    “嗯。”
    孙建平很是疑惑，怎么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
    “你爸妈是干啥的？”
    “就是普通工人……”
    “家里还有啥兄弟姊妹不？”
    “家里就我一个……大娘您有事说事，不用绕弯子。”孙建平笑着催促道，徐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往常我净给别人保媒拉纤了，现在拉扯到自己闺女身上……那啥，是这么个事，我家二丫，你妹子，挺相中的，她自个抹不开面子，让我来问问你有对象没，要不你俩那啥……”
    孙建平哑然失笑！
    思路一打开，人生大不同啊这是！
    “谢谢大娘的好意，其实我……”孙建平的脑子飞快运转，徐大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来找我给我保媒，指定是他家二丫有点啥岔头，想把闺女早点出手……
    对了现在王金刚住在他家，那小子本来就有案底，要不然也不能让一重厂给撵出来，估计是……
    他脑子里立刻有画面了！
    “咋地建平，相中没啊……还是你有对象了？”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徐大娘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孙建平眼珠一转，顺坡下驴，“啊……有，有了。”
    “那你有对象……你不早说，行了大娘没别的事，你忙着吧！”
    得知孙建平有对象了，徐大娘原本还挂着笑的脸唰的一下沉下来，说了两句不冷不淡的话，转身离开队部，只留下孙建平一个人杵在那，一脸无奈看着这个小老太太的背影。
    这都是啥事啊！
    “咋了这是，老徐媳妇找你有事？”老程头拎着土筐走出来，问道。
    “没事没事，程叔走咱们回去接着打铁吧！”
    徐大娘原本是满心欢喜去给女儿说和，她家五个孩子，三个大的成家的成家，嫁人的嫁人，就剩下俩闺女，老疙瘩在公社中学念书，二丫念书不成只得回家当社员，偏偏知青下乡又把王金刚安排到自家里……
    起初知青们下乡进村的时候，她就瞄好了王金刚，这孩子长得人高马大，穿得也立整，手腕子上还戴着块全钢手表，一看就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她就动了心思，热情把这孩子带到自家来住。
    可不曾想这一住，就品出这孩子的人品了！
    那叫一个好吃懒做！
    生产队关照他，让他和孙建平一起当马倌伺候马，人家孙建平那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把马喂得溜光水滑，谁看了不竖大拇指叫一声好？
    再看看王金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分挣不着，知青补助的粮食上头扣发到不了手，还得从他老两口嘴里夺食吃。
    吃的也就罢了，关键这小子整天跟着二丫勾勾搭搭，老太太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闺女来跟她说肚子里有了……
    “这他妈的，一重厂的工人也不当，活也不干，就往我们家一钻白吃白喝，啥揍性呢！”
    徐大娘越想越来气，走到自家院门外，透过木栅栏，看到王金刚提着裤子，哆哆嗦嗦的往东屋跑，气得她差点骂出声来！
    “金刚啊，金刚！”徐大娘扯了一嗓子，王金刚开门正要进去，听到喊声扭头一看，是徐大娘回来了，嘿嘿一笑，“大娘有事？”
    “眼瞅着天暖和了，院子里的雪还没戗呢，你辛苦辛苦，跟二丫俩把雪收走，推到院子外边，要不过几天大开化，满院子都是水！”
    徐大娘搂着火，尽量用和缓的语气交代道。
    “嗯，我马上干！”
    王金刚系上裤子，光着个头，晃晃荡荡走到院子中间，拿起放在一旁的大端锹，哼哧哼哧干起来。
    “妈你干啥啊，大正月的，就干这干那……”徐二丫从屋子里走出来，穿一件洗得有些掉色的粉色碎花棉袄，小手捏着辫梢，用篦子梳着，嘟囔两句。
    “让你干点活你还有理了，赶紧的！我回来要是干不完，看我怎么修理你！”徐大娘明面是骂闺女，实则句句针对王金刚！
    小兔崽子，跑我家白吃白喝当大爷了！
    你看看人家孙建平，人家钱慧！
    哪个不是勤快利落的主！
    我家这个……
    是个什么东西！
    一大早，徐大娘就窝了一肚子气，干脆转过身去徐金水家，找妯娌唠嗑，缓解一下被气得不行的心脏。
    “就这点雪，有啥啊！我十分钟就干完了！”
    王金刚装模作样收了两铁锹雪，见徐大娘走了，鸟悄溜到窗前，当当敲了两下。
    “我妈让你干的活你干完没？”徐二丫趴在炕上看小人书呢，见他隔着玻璃冲自己挤眉弄眼，笑道。
    “干完了，那还不快的！”王金刚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我借到一本好的，咱俩一起看呗？”
    “快点给我看看，这是啥……”
    王金刚推门进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手抄本，徐二丫接过来一看，扉页上写着四个大字。
    《XX之心》！
    “这书名……土了吧唧的，好看么？”
    “好看，可好看了……”王金刚和她一起趴在炕上，翻开第一页，小声读起来。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还在一所中学读书……”
    朗朗的读书声好像一支琴，一下一下撩拨少女的心弦，王金刚读着读着也口干舌燥，目光落在徐二丫身上。
    “金刚哥你干啥，你……你讨厌！”
    马厩里，孙建平一脸无奈的看着低头猛吃草料的乌龙马，这家伙又恢复了往日高冷的模样，即便他把已经反群的青骢马牵过来，也是爱答不理。
    “咋了这是，变太监了？”
    孙建平很是恶趣味的伸手摸了一下，乌龙马顿时一激灵，往旁边闪开，一双黑玻璃般的大眼睛诧异看着他！
    主子你你你你要干啥！
    “没事看看你这零件好不好使！”孙建平笑着搓搓马的腮帮子，“慢慢吃吧，今天你先歇一天！”
    乌龙马调皮甩甩头，继续猛吃草料。
    老程头端来一碗炒黄豆，哗啦啦倒进马槽子里，乌龙马看了好吃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大嘴拱着槽子里的豆秸，翻找炒黄豆吃。
    “叔，你说这一下能揣上吗？”孙建平把青骢马重新拴好，有看看枣红马，有些担心的问道。
    “先看看，看看过几天枣红马还反群不反群，要是不反群就是揣上了。”老程头拿起毛刷，小心翼翼的给卷毛马刷毛，这匹马和别的马品种不一样，一身长毛蜷曲成一圈一圈的，好像绵羊一样，性情温顺，从来不尥蹶子吓唬人。
    “叔，人家这是自来卷，你咋梳也梳不平整啊！”孙建平笑道，老程一愣，也是嘎嘎一笑，“可不是咋的！”
    徐大娘又耷拉个脸从队部门口经过，孙建平下意识转过身，尽量避免和她正面交流。
    不是孙建平清高，徐二丫……
    说实话他还真没瞧得上！
    徐大娘抬起头，目光擦过墙头，落在孙建平身上，话到了嘴边打了璇儿又咽了回去。
    说啥，有啥好说的！
    人家都有对象了！
    算了断了这个念想吧！
    她低着头走进家门，一看院子里的雪还杵在那，大端锹扔在一边，顿时火冒三丈！
    “金刚，二丫，让你们俩收雪你们俩干啥去了，一天天的这小人书就看不完了！”徐大娘气呼呼进了屋，俩人正乖乖坐在炕头，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看得老太太一愣，“干啥了这是，咋满脑门汗？”
    “这是啥？”
    不待俩人回答，她伸手去抓炕上的手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