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阳跟着管家走到安置秦相灵柩的偏厅。
    她心下疑虑，父亲身为秦家家主，怎会将他的灵柩安置于偏厅呢。
    身旁的管家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出言解释道：“如今恰逢新帝登基，若是此时办丧事必定会……”
    后面的话管家没有说出来，芸阳自然明白，眼下的确不能发丧。
    芸阳很快便来到了偏厅，却突然不敢再向前一步……
    初夏担忧地看着她：“小姐……”
    半晌，芸阳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脚向里走去。
    虽然没有告知外人，可偏厅内已经是挂满白绸，屋内下人也都是穿着一身素衣。
    芸阳脚步一个踉跄，竟险些栽倒……
    幸亏半春及时扶了她一把。
    “我没事。”芸阳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接着吩咐道：“你们在外面等我。”
    “是。”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放心，可也只能答应。
    是真的吗？
    父亲真的去了吗？
    说实话，芸阳是不相信的。
    她的父亲，秦家家主，叱咤朝堂三十余年，秦家也一跃成为世家之首。
    这样的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死了，这不可能……
    “小妹。”
    秦骄阳似是发现了她，哑声喊道。
    芸阳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偏厅，“大哥，你回来了。”
    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秦骄阳是昨日夜间回京的，芸阳忙着为先帝守灵，结束后又被萱阳拉到宫中商议太子登基之事。
    还真不知道自家大哥是何时回来的。
    芸阳一进门就看到了父亲的尸身，眼泪唰的一下流个不停……
    “父亲！是女儿来晚了！”
    是她不孝，竟没来得及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此刻秦相做的那些错事好似忽然间都烟消云散了……芸阳心里只剩下不舍。
    终究是血浓于血，秦相于她有生养之恩，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她曾经怨过，恼过父亲，在得知他想害了长姐性命时自己也是真的恨过他，甚至想……
    可如今看着秦相的尸身，芸阳想起来的都是父亲对自己的好。
    她是最小的女儿，从小就乖巧懂事，那时爹娘感情还很好，父亲下朝后总是第一时间回来，抱着年幼的自己举高高，还会给自己讲故事，每次出门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回来……
    她小时候身子不好总是生病，父亲就遍访名医，苦求良药……
    更是亲自去万佛塔求了平安福，只为她能健康长大。
    听阿娘说，当年为了求得这枚平安符，父亲跪了一千零八个台阶，斋戒七日，才求得悟能大师赐下平安符。
    即使后来父亲变了，变得冷血自私，芸阳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去恨他……大抵是小时候的父亲太过温暖了吧。
    正因如此，芸阳才想不明白，为何父亲能为了权利地位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吗？
    一直不说话的秦骄阳看着芸阳如此难过，忍不住心疼地劝说：“小妹，不哭了，父亲定是不希望看到你如此伤心的。”
    “大哥，呜呜……我没有爹爹了，爹爹……”芸阳搂住自家大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秦骄阳也只能轻轻地拍拍小妹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芸阳才逐渐平静下来，跪在秦相的灵柩下磕了三个头，尽一个女儿最后的孝心。
    秦骄阳沉声道：“母亲已经醒了，你先去瞧瞧母亲，一会儿你二哥就该回来了，父亲的丧事，也该商量着操办起来。”
    “好。”
    秦骄阳看芸阳走远之后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另一边，新帝的登基仪式顺利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加设恩科，自是普天同庆。
    同时，穆铮因为扶持新帝登基有功，被加封为超一品亲王，因着新帝年幼特命穆铮为摄政王，总管朝政。
    同时，芸阳被封做一品护国夫人，秦母为一品荣国夫人，秦相加封太师，此刻朝中还不知秦相去世的消息。
    秦烈阳只说父亲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参加仪式，新帝是个明事理的，倒是也没有计较。
    新帝登基，秦家占尽了便宜，地位更是水涨船高，朝中再无人能及。
    今日朝堂没来的可不止秦相，冯尚书，王少傅，薛大人以及几个五品官员都没有来。
    对于他们，新帝可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以大不敬的理由将几位大人革职查办，登基大典刚结束就派御林军去往合个府中缉拿。
    可惜，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几位大人的项上人头了。
    穆铮一早就猜到李卫会反叛，一个利欲熏心贪贪财好色的人当然不可信。
    他拉拢此人不过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暗中安排自己的人罢了。
    所以那两万士兵依旧顺利地进了城中。
    冯尚书以为钳制住了穆铮的军队，又偷偷联合了禁卫军副统领就想拼死一搏。
    他们那点人马哪里是穆铮的对手，轻轻松松就被拿下。
    几人知道情况不对，没有负隅顽抗，直接自尽，保全最后一丝颜面。
    京城中到处都是眼线，都知道会有大乱，各个府中都是大门紧闭，生怕沾染……
    所以尽管听到了外面打打杀杀的动静却无人敢出门查看。
    直到第二日，皇宫中的内侍亲自上门传旨，这才知晓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穆铮的两万士兵加上秦骄阳从苏州带来的精锐，很容易就控制住了局势。
    人死了，可族亲还在。
    穆铮以摄政王的身份拟旨，凡是参与内乱的大臣，成年男子斩首，不满十四的流放岭南，女子一律没为官奴，子孙三代以内不允许科考。
    他们这属于谋反，按照律例是要株连九族的，因着新帝登基才从轻处理。
    杀鸡儆猴，朝堂暂时安稳了。
    秦烈阳直到下朝以后才得知秦相的死讯。
    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只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中，直到看到父亲尸身的那一刻才肯相信……
    “父亲！”
    秦烈阳跪在父亲的灵柩前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几个孩子中，他在秦相的身边是最久的，感情也是最深的。
    秦烈阳哀伤过度，加之这段日子的劳累，一时竟昏了过去。
    秦骄阳冷静地吩咐人将他扶下去歇息，自己则接着为父亲守灵。
    他面色如常，一点都不像刚失去父亲的人。
    下人也只是感叹一句大公子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