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去抓小蜻蜓，哥哥去抓坏人！”

    “知道！”

    杨羚从哥哥怀里滑了下来，伸出两个小爪，蹦到小溪旁，扑向飞舞的小蜻蜓。

    “二娃，回家！”

    “小强，不要在那玩！”

    “走，赶紧跟我回家！”

    不知何时杨昭屋外多了十几位邻里，有在他家门口指指点点的，也有不顾孩子哭闹，强行抓回家的。

    一阵鸡飞狗跳后，小溪旁就剩下自家妹妹一个人了，小丫头可不管，一个人仍旧玩得十分高兴。

    很正常的操作，杨昭也管不了旁人许多，能看到妹妹高兴的情绪没被破坏就好。

    “乱世里，别人家小孩能不能有快乐的童年不知道，总之，我家这一只就必须拥有，无论大人有多少苦难，也不能剥夺！”

    杨昭暗自想着，大步走进屋里。

    “牛二叔！”

    屋子里头大大咧咧的坐了两个男人，一人肥头大耳，看衣着像是个富户，杨昭不认识。

    另外一人便是杨昭口中喊的“牛二叔”、十里八乡著名的无赖牛二。

    杨昭父亲颇懂点拳脚，为人仗义，未从军前，帮了牛二不少，牛二也是“大哥”前“大哥”后的叫得响亮。

    自从传来消息，父亲失联后，牛二再没跟杨家有过一丝的联系，如今突然造访，来者不善。

    看到儿子回来了，杨李氏微微一惊，连忙起身，手里端了一篮青菜，“阿昭，我跟你牛二叔有事商量，你出去给我洗菜。”

    “哎呦！嫂子，你家还能吃上青菜呀！可怜我都几天没吃过饭了！这世道呀，债主饿肚子，欠钱的天天大鱼大肉！”

    牛二仰着脖子，对着屋外大声的怪叫，惹得屋外的邻里指指点点的，在邻里当中，也多了四名冷笑着的泼赖。

    杨李氏一脸羞愧，也十分委屈，顿在那里，不知所措。

    杨昭微微一笑，替母亲拿着菜篮，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示意安慰，示意有儿子在，莫怕。

    “牛二叔，我家何时欠你银子了？”

    “阿昭，你能挣钱了，是個大人，牛二叔也不瞒你，当日你爹问我借了十两银子，至今未还

    我是念旧情的人，一直没有追讨，可怜我那两岁的儿子重病，需要银子医治，没办法了！”

    牛二说得在情在理，随即“嘭”的一声，在桌面上按下一张欠据。

    欠据上确实有父亲的签名，跟常威当日巧夺他家田地的如出一撤！

    杨昭大约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牛二不是第一次来自己家讨债。

    母亲为了不令自己担心隐瞒了，就是因为她的隐瞒，债务假的也能成真。

    只能说母亲太过善良，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孩子，面对如此泼赖，能怎样呢！

    牛二但凡有钱的，也无需四处撒泼，说父亲借钱给他还说的过去，不能反过来，他也不能有十两银子。

    另外，这家伙的老婆在怀孕的时候给他打跑了，听说前些日子没钱花，还去老婆的娘家要抢儿子拿去卖。

    这样的人能为儿子治病凑钱？

    “牛二，当年你几乎病死，是我夫君背着你跑了几十里路，找到良医，替你付了药费，才救你的性命！”

    杨李氏低声的诉说着丈夫当日的善举。

    “嘿！当年伱死鬼丈夫替我付了半两银子的医药费，不要说我后来借他十两银子

    就是他从军战死后，这些日子我牛二帮了你们杨家多少！该还的都还了，难道你还想我每天大鱼大肉供着你们么？

    嫂子，做人要有良心，不能太贪心！”

    “我夫君……”

    杨李氏是要说“我夫君并没有战死，你也从未帮过我们”，杨昭的手已经落到她肩膀上，她也不再说话。

    跟无赖不能用嘴巴讲道理，杨昭懂得这个道理。

    “牛二叔，那你觉得我们杨家应该怎样还债？”

    牛二听了杨昭的话，脸上堆满了笑容，往旁边那笑眯眯的胖子一指：“阿昭，牛二叔早给你们想好了

    这位是王员外，我跟他说好了，让他买了你们的屋子，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杨李氏拉了拉杨昭的手，摇摇头，孩子、屋子都是她的命根。

    “不卖屋子也成，西村有个孟员外，他家有个傻儿子，我看杨羚那小丫头长得水灵，送去他家做童养媳，估计不止十两银子！”

    牛二鼻孔朝天，气哼哼的说道。

    “傻儿子家有糖果吃么？”

    屋外冒出一个小脑袋，是杨羚，她好奇的问道。

    “有，很多，你想去吗？”

    “去呀！”，杨羚十分认真的点着头，伸出了一个小手指，“我只吃一个糖果就够了，吃完就回家，晚上是要跟娘睡觉的！”

    “妹妹，出去给哥哥抓一个大蜻蜓！”

    杨昭可不想妹妹参和，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立刻驱赶着她。

    “知道！”

    杨羚乖巧，转身撒腿就跑。

    “别跑那么快，会摔倒！”

    “我一点都不怕！”

    小丫头的声音已经到了小溪旁。

    杨昭摇摇头，转身看着牛二，“牛二叔，屋子不是不能卖，可也要让我们先租到屋子吧？”

    牛二心中大喜，却装出一脸为难，“阿昭，我也不是想为难你们，可，你也知道，小孩子的病是拖不得的……”

    “娘，我们家还有多少银子？”

    杨昭摆摆手，懒得听下去，看着杨李氏问道。

    “没……”

    杨李氏下意识就回了一个字，然后低下了头。

    一家三口，柴米油盐，杨昭是樵夫，能省了“柴”这个大头，可一月吃饭、买菜，就能花掉三百铜子。

    杨羚年幼，常有小病，加上一些开支，杨昭一月九百铜子能剩下的不到五百，真正能存下来的不到四百。

    杨羚也是丈夫、儿子的心头肉，杨李氏不能打工，只能在家照顾，她极力省下的银子，就是为了给杨昭将来学武的。

    让她拿出来如何舍得，不过，她还是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有二千一百一十一个铜子。”

    “娘，拿二千铜子给牛二叔，您放心，今日福伯伯说能加我钱！”

    杨李氏点点头，进了里屋，牛二脸上阴晴不定，低声骂了一句：“江府那该死的老鬼！”

    良久，杨李氏才将用一块旧布包裹的二千铜子拿了出来，交给杨昭，由他给了牛二。

    “阿昭，牛二叔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给三个月时间你们去找屋子，三月后，若你们没有十两银子，就要卖屋子了！

    我儿子的病可耽搁不起！”

    三月？不要说黄花菜都凉了，便是自己种出来的，也能成熟下锅、再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