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388.天弃和天眷者
    “饿鬼。”
    远奚真是一动都不敢动。
    饿鬼道的饿鬼可是相当出名的，那些家伙身上的力量非常特殊，强横一些的饿鬼甚至能把神通当零食给吃掉。
    天机门修士擅长的卜算和幻境这种，在饿鬼面前更是不起作用――它们对于食物的渴望极其恐怖，而且还能堪破幻象。
    除非是业火和业力这种力量，不然想困住饿鬼可真是相当的困难。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也算是什么吃货的执念了。
    “怎么会有这般多的饿鬼，这不是畜生道么，刚才我也没有看见啊。”
    一想到自己刚才可能是在一群饿鬼的环伺之下探索了这座大殿，远奚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好宋道友在。”
    她很怕饿鬼注意到她，那些饿鬼们似乎也完全没有在意她，反而是扑到了宋河拔出来的莲藕那边张开大嘴就开始大吃特吃。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不绝于耳。
    血红色的汁水从白嫩的莲藕之中迸溅，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群饿鬼在分食婴孩的手臂，场面极其诡异血腥。
    它们非常的兴奋。
    食物！
    对于食物的渴望早就已经化作了执念，这么一群接近元婴的饿鬼，散发出的气场着实恐怖。
    然而，在它们开始咀嚼的时候，嘴巴里面就燃烧起了红色的火焰，将莲藕全部焚烧，而剩余的渣子又因为它们过于细小的食管无法下咽。
    无法下咽，只是转瞬即逝的功夫，食物的残渣都被红色的火焰烧灼成了虚无，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它们就这样循环往复，持续着折磨――无法吞咽，却能感觉到鲜血淋漓的美味。
    满足不了食欲。
    饿鬼们本来就是对食欲有着强烈的渴望，这下更是疯了一样，疯狂地咀嚼，疯狂地吞咽，匍匐在地上啃噬。
    宋河自然是感觉到了这些饿鬼的情绪。
    他没有任何犹豫，加快速度，一个接一个地将莲花拔起，让下面的莲藕露出，这样的动作持续了约摸有一个时辰。
    他就这样机械性地动作。
    那莲花下的根须和莲藕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怎么也拔不完。
    地下已经出现了非常深的孔洞。
    一旁的远奚已经从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淡定，最后干脆都麻木了，整个人蹲在地上，用手托着脸看着宋河。
    她觉得这会儿的宋河就像是投喂灵兽的驯兽师，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勤勤恳恳的意思。
    就这样。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
    当三个时辰过去之后，那看起来永无止境的莲花才终于被拔了个干净，最后一根莲藕被宋河丢给了饿鬼。
    嗯……一直盯着这里的远奚已经记下了一共多少莲藕――十万八千根。
    那么多的莲藕要是拿到外界，绝对足够吃很久很久了，但饿鬼们压根就没能吃到一丝一毫。
    随着最后一块莲藕被吞掉，它们呆滞了片刻，猛地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声。
    就像是婴儿扯着嗓子哭泣一样，完全被勾起食欲的它们干脆开始啃噬和吞噬起了周围的同伴。
    这下，同伴可不是那胖嘟嘟的莲藕，可以随意取用。
    想要啃噬，只有死斗。
    于是饿鬼们顿时打做一团。
    几乎是口手并用，使劲撕咬和扑食着周围的同类。
    这样的一幕着实是有些震撼，它们没有用任何神通，就是很单纯的在互相撕咬和吞噬，血腥残暴至极。
    为了避免饿鬼们内斗伤到自己，远奚早早地就布下了可以屏蔽气息的阵法，几枚铜钱将其护在中心，让她可以安然看戏。
    至于宋河……他的举动就有些奇怪了。
    他正在刻意地引导那些饿鬼们朝着骨骸堆砌的池子里面撕咬――饿鬼撕咬自然会掉落一些碎屑，那些碎屑就是宋河所需要的。
    黑色的，充满了鬼气的血肉碎屑落到白色的骨头堆里面，落到那些被连根拔起，看起来萎靡不振的莲花附近的时候，它们疯狂汲取着这股力量，飞速生长。
    被饿鬼们啃噬殆尽的白色莲藕开始生长，不过这次生长出来的，是带着一层淡淡黑色，仿佛笼罩着一层黑色纱雾的颜色。
    可以说是个人都能看出这颜色的不详。
    但饿鬼们却立刻被吸引住了。
    它们停止了撕咬，开始啃咬莲藕。
    只是刚刚生长的莲藕哪里能遭得住它们这样啃噬？
    “咔嚓咔嚓！”
    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
    于是饿鬼们继续打架，又掉落血肉被汲取，然后长出莲藕，继续啃，继续打……
    就这样循环往复，花费了约摸两个时辰。
    最终，除了一只笑到最后的饿鬼之外，其它的饿鬼已经全部被内斗撕碎――它们虽然只有对食物的无限欲望，却在这样的循环里像是一条条被驯服的狗。
    最后的这一只饿鬼的体型明显是“壮硕”了不少。
    它这算是在同类之间挣扎杀出一条血路，哪怕没能吃到多少，也抵达了进化的边缘。
    它的嘴巴变得更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脸，内里牙齿交错，还有红色的火焰在燃烧。
    丑的可谓是震铄古今。
    就连自持见惯了奇奇怪怪事物的宋河都一脸的厌恶――若不是要看它继续进行，估摸着已经忍不住想碾碎它了。
    “快点吧。”
    看了这么一场饿鬼互相扑食的闹剧之后，他的耐心着实是已经消耗殆尽。也不知道这神臂莲藕如此复杂的培育过程，除了他之外谁能一眼看出？
    宋河此时已经在思考这里的深意了。
    而他思索的时候，那只剩下的唯一一只饿鬼也在彷徨。
    它在池子里面来回奔跑，却已经找不到任何一根莲藕，终于……它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个血红色的莲花上。
    它似乎非常忌惮那些莲花，却因为实在是饥饿，无法忍耐，还是忍不住吃了一口。
    结果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血色的莲花被它啃噬，它嘴里那焚烧一切的业火却没有出现，任由它用狭窄的食道将嚼的粉碎的莲花咽了下去。
    食物！它居然吃到食物了！
    而且莲花花瓣入肚，它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这是它浑浑噩噩的鬼生里无法想象的。
    像它这样的外障鬼，口中有烈火，喉如针孔般小，所以即使成功觅得食品，也无法下咽。
    即使能咽下食品，这些食物入肚后，不但不令它们感饱，反而会令肚如火烧，痛苦非常。
    结果这些莲花居然没有让它感觉到痛苦？
    长久以来的欲望忽然被满足。
    会发生什么？
    是因为满足而释然……还是因为片刻的满足而渴求更多？
    饿鬼，无疑是后者。
    它更加疯狂地抓取然后吞食着莲花，由于速度过快，纤细的脖颈被撑得仿佛要裂开了一样。
    “吃！”
    “我要吃……”
    “吃……”
    饿鬼一边吃居然还发出了这样的呓语声。
    它的声音非常怪异，是真真正正的鬼音。
    令人遍体生寒。
    宋河注视着它，心中一动，随后不动声色地退到了远奚的身旁，落后了一步。
    接下来的事情他很清楚，有点期待却也很是忌惮。
    “宋兄？”
    远奚看到宋河隐约站在她身后，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而宋河对她微微一笑。
    “道友，接下来的事儿你可得认真看着了。”
    “哦？”
    她也顾不得宋河站在她身后这件事情了，朝着饿鬼看去――
    只见饿鬼将莲花以及根须全部吞食殆尽，整个鬼在地上抽搐颤抖，从它的身上生长出的白色的嫩芽。
    那些嫩芽以饿鬼的躯体和力量为养料。
    向上生长，交织。
    最后形成了一朵非常纯净的白莲花。
    它的花瓣晶莹，姿态优雅，完美的具现化了“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的意思――根须缠绕着扭曲的饿鬼，黑色的饿鬼为白色的莲花提供着养分。
    白与黑的碰撞很是夺目。
    “它在汲取欲望？”远奚只是一眼便看出了两者交缠的原因。
    “没错，它需要的养分就是欲望。”
    那饿鬼，虽然身子被莲花的须子给扎成了筛子一样，估计往里面装点水都能拿来浇花。
    可它却甘之若饴。
    它挣扎着从颤抖和扭曲变成了跪着，低着头颅，任由白色莲花汲取着它的力量――它们没有因为被汲取力量而虚弱，反而身体还饱满了起来。
    对，它的肌肤就是从那种皮包骨头一样的枯瘦变得饱满，隐约还透露出一抹红润的光泽。
    看的两人啧啧称奇――即使宋河知道词条的描述和力量，也会为亲眼所见而感觉到惊讶。
    【名称】：纯与白
    【等阶】：四阶上品
    【状态】：极速生长中
    1.欲生花：此灵植可以汲取一切生灵的欲望成长，当欲望越强，生长的速度越快。
    它会将欲望转化为灵力，根据其主人设定的神通不同，在开花时产生出不同的效果。
    当前效果为：临终关怀。
    2.寄生，我来住一住：此灵植的种子可以寄生在小于等于自身等阶的灵植之中，在被设定的力量激发之前，将不会展现出任何效果。
    当前寄生：神臂莲藕。
    当前力量设定：食欲强烈
    白色的莲花彻底成型之后，那饿鬼也变成了跪拜的姿势，硕大的莲花微微垂落，就像是一位姿态优雅的美人伏在耳边。
    它散发出奇异的光晕，缓缓的将饿鬼的身体包裹住――那饿鬼在这样的光晕之中，大嘴咧开，充满了欢喜和自在。
    按理说这种几乎永远不会死去，生命力强悍到比魔族还夸张的饿鬼居然就这样缓缓失去了生机。
    而那莲花轻轻触碰着它的脸颊。
    似乎是在安慰它一样。
    一丝丝的金色光晕自饿鬼体内涌出。
    庄严而厚重，充斥着威严的质感。
    “功德之力！”
    两人同时出声，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一缕功德之力的质量着实高的吓人，甚至宋河都怀疑它比当初白团子为自己创造天赐灵植时候给的功德精纯度还要高。
    远奚看着宋河，“想来应该是传说之中度化地狱的功德，这莲花居然能够这样度化饿鬼……可小妹我怎么觉得有些得慌呢？”
    她的话可不是开玩笑，表情也有些微妙。
    这饿鬼从最开始被莲藕诱惑，吞噬莲藕，然后又互相吞噬，最后被莲花给汲取欲望，又抚平执念产生功德。
    精准地让人感觉不安。
    简直就像是刻意设计出来的一样。
    宋河没有什么掩饰的意思，他笑道：
    “事实就是如同你所想。”
    “莲藕，莲花，饿鬼……归根结底也只是为了功德，但我们无法否认它却是给予了饿鬼安宁。
    即使这样的安宁是自相残杀，是要将怨气和欲望汇聚到一只饿鬼的身上。”
    他顿了顿，将表情掩盖在黑暗之中：“如此，才能获取最多的功德……远道友，杀生之后放下屠刀，也算是一份功德哦。”
    “……”
    远奚顿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修士不是不会压榨，可这样压榨至极限，算计的死死的，就连她这位天机门的修士都觉得有些过于夸张了。
    “等等，那因呢？”远奚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一切都是因为宋兄你将莲藕拔出，一切的起因是啊！”
    天道可不是那么好欺瞒的。
    这种手段投机取巧却又踩在底线上。
    即使是能够获取功德，也绝对会发生一些事情，例如气运损耗啊，被厌弃啊这些事情。
    人家又不傻，虽然被骗，但是骗完之后还是会被注意到――除非是类似于永暗渊那种沉睡的恍惚状态。
    宋河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他的身上非常突兀地燃烧起了一抹灰色的火焰，那火焰极具层次感，像是从另外的世界降临，在宋河身上燃烧。
    那是……天弃之火。
    简单而言就是燃烧气运的。
    普通人要是被这种火给烧个一息两息，绝对会倒霉到喝凉水都会塞牙的地步，甚至下雨的小水坑都可能给他淹死了。
    修士虽然好些，但也不会太好过。
    它出现的那么一瞬间，远奚立刻拿起了一枚铜钱，上面刻着一个道文“移”字。
    这是天机门的大衍神数之中的“换斗移星”神通，可以将一些东西给转移到铜钱上面，自然包括天弃之火。
    然而，还没等远奚施展。
    她就看到宋河身上先是亮起了星空的图案，随后又是翠绿的叶片，紧接着还有月亮的虚影和两只……团子的身影？
    几道光辉将宋河保护的水泄不通，那火焰压根就没有发挥的空间。
    “星恪，灵叶宗……那团子是什么？”
    远奚表情严肃。
    团子一个白嫩嫩软乎乎，一个身披藤甲。
    两只团子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那火焰就像是遇到天敌一样，直接就熄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