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怜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她抬起权杖，施法将卢欣身上的光明枷锁抽取出来转手就封印到了教皇身上，随即道：“送教皇去疗伤，情况稳定后由裁决骑士团仔细看护，不得有误！”
    即便是想要夺权，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数落教皇的罪责，因为这场事故还远没有结束，不知道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若现在就将责任全部推到教皇身上，最后丢的还是教廷自己的颜面。
    可她冷冰冰地着重加强了“仔细”二字的语气，令周围的人不寒而栗，即便人群中有一些教皇的死忠，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半个不字。
    大主教夏怜虽然美貌如花但从来不是谁都敢觊觎、意淫的对象，她心坚如铁手段狠辣，这一点从她在松江城献祭了随行所有助教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末日武士飞到了云起身旁三四米远的地方，看着地面的熊熊烈火道：“咱们暂时联手吧！”
    云起问：“我可以保证联手期间绝对不会背刺战友，可你行吗？”
    末日武士看了眼他臂弯里的慕某人，冷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云起奇怪地看了看她，大姐，能不能不要说得好像我们两个很熟似的，我认识你吗我……
    等等。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看自己怀里的慕清霜，云起愣了愣道：“你俩该不会真是一个人吧？”
    末日武士哼道：“如果你继续当着我面抱着她，我可不保证不会对你出手。”
    嘿！
    我抱着我女朋友天经地义，哪儿碍着你了？
    云起当场就要给怼回去，可慕清霜却好像挺不好意思，主动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召唤坐骑并排飞在另一侧。
    “那……趁着里面的家伙还没出来咱们说点儿正经的。”
    云起只好把刺人的话憋回去，改口道：“不如你跟我们说说当初那场光暗联军血战海德拉的圣战？还有光明之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侧慕清霜虽然竭力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偷偷瞟过来眼神儿还是暴露了她内心其实很好奇。
    末日武士沉默了十几秒钟，好像重新梳理了当年那些模糊、零碎的记忆，才缓缓开口道：“关于那场战役，姜小朵是怎么跟你说的？”
    云起摇摇头道：“只是在介绍海德拉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并没有细说，但既然是光明与黑暗联手将其斩杀，我想即便放到无数个人类文明的末日历史中，也绝对算上史诗级的伟大胜利之一吧？”
    哪知末日武士却叹了口气，道：“哪有什么伟大的胜利，无非是场同归于尽的末日挽歌罢了。”
    这句话，让云起和慕清霜同时凝眉，作出仔细倾听的模样。
    既已打开了话题，她也没在藏着掖着，徐徐道：“刚开始的时候海德拉还没有那么强，它也并不是独立于光与暗之外的力量体系，它本是黑暗领域的顶级魔兽、女王麾下的得力干将。”
    “凭借它的力量，黑暗女王不费吹灰之力就攻陷了无数人类城镇，但她并不知道海德拉没有忠诚地对黑暗领民们进行仪式觉醒，而是直接吞噬了他们强化自身，甚至逐步在黑暗大军中建立起独属于星兽自己的军团。”
    “那个时候姜小朵还因为战况前所未有的顺利而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因为黑暗法则助人觉醒的概率本来就很低，所以战争前期即便现实中苏醒的人没有达到预期，她也并未引起警觉。”
    “直到大半个星球沦陷，本就在末日降临后百不存一的幸存者再度十去其九，全球只剩下最后几个瑟瑟发抖等待死亡降临的避难所，姜小朵才猛然发觉局面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不只是海德拉，包括七成以上的黑暗军团都莫名脱离了她的掌控，当时整个星球上还剩下的人类无论在个体力量上还是数量上都已经远逊于黑暗军团，精英战士更是在无数次的血战中折损殆尽。”
    “其实到那个时候姜小朵就已经知道那颗星球没救了，所有人都注定要死，但是在死亡之前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尝试将海德拉击败，否则到了下一轮末日游戏里她还是要面对几乎无敌的星兽领主，而她对此并没有半点儿把握。”
    即便只是时隔多年后听闻传说，也不难想象当时那颗星球上的人们有多绝望，慕清霜心悸之余，又仿佛被言语引动了什么尘封的记忆——一些姜小朵未曾给她开启的记忆。
    而云起则猜测道：“所以她去找了光明之王，提出联手决战？”
    “怎么可能？”
    末日武士冷笑一声，道：“当时人类都快灭绝了，整个光明世界把她看成魔王，对她的仇恨程度比海德拉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会愿意跟她联手、又有谁会相信这么一个人！”
    呃……
    也对。
    一个大魔头毁了你的家园、杀了你的亲人，眼看着要让你经历灭族之祸，这个时候她突然转性不打了还要跟你合作，哪怕是换成云起自己，怕是都恨不能扇她一耳光先。
    末日武士接着道：“更何况，姜小朵是何等骄傲的人，即便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也绝对不会向死对头认错请求原谅。”
    慕清霜猛然直觉到接下来的话很可能就跟自己有关，忍不住问道：“那她做什么了？”
    末日武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气愤而尖锐，恶狠狠地道：“她觉醒并引诱了一个身负国仇家恨的玩家，与其做了个可怕的交易，然后在玩家的掩护下潜入教堂刺杀了光明王！”
    我靠！
    是个狠人！
    云起还在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左侧的慕清霜突然脑中剧痛，更多清晰的画面纷至沓来，撑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左手死死抓着坐骑不让自己掉下去，右手猛然拔剑指向末日武士，喝道：“停！别说了！”
    可末日武士不光没有停，反而用锐利的目光直视过来，继续道：“没错！慕清霜！那个玩家就是你，也就是我！”
    “光明之王的位置空缺后，系统会优先在具备继任资格的高级npc中进行筛选，但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阵营首领都已经悉数阵亡，根本没有谁够格触碰那个位置，所以系统自然会退而求其次——向玩家发布继任任务！”
    “而想要在光明神殿迅速积累声望与功勋最快的做法是什么？当然是猎杀黑暗阵营的首领！那个叫慕清霜的玩家在黑暗女王本人的帮助下杀怪速度自是无人可及，根本没花多少力气就完成了全部任务线，成为了新的光明之王！”
    一个玩家，摇身一变成为最高级别的阵营首领，无论过程如何单看结果都绝对是个壮举，但末日武士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儿自豪，眼神中反而越发充斥着对某人的极度怨恨！
    云起也顾不上思考后面发生了什么，因为旁边慕清霜已经痛苦到连坐骑都维持不住差点儿跌落云端，他赶紧去将慕女神扶住，轻声问：“你怎么样？”
    慕清霜却顾不上自己的不适，用力抓着云起的胳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别让她说了，别让她再说了！”
    “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都记起来了吧！”
    末日武士没等云起表态，冷笑道：“慕清霜，你被姜小朵骗得好惨啊，你以为自己可以轻易获得跟她一样的力量，可惜你根本承受不住那么迅速的基因突变，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而那个女人也根本没指望你能跟她并驾齐驱，她只是借用你玩家的不死之身，给她打造一个完美的肉盾而已！”
    “够了！”
    云起感觉到慕清霜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忍不住喝断末日武士的话，可即便是他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化解三个人心中的情绪。
    打造一个可以无限复活的玩家版光明之王为自己做肉盾，利用跑尸战术硬生生拖垮海德拉，当初的姜小朵为了击败星兽领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三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后反而是慕清霜渐渐回过神来，用一种让云起觉得有点儿陌生、害怕的语气自嘲道：
    “也不能全怪姜小朵，是我自己选择了跟魔鬼做交易，是我自己急于向泰坦报仇，是我自己以为天赋异禀能够承受一切改变！”
    “可我失败了，我万般努力的结果只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丑陋可笑的圣光怪物，我眼睁睁看着海德拉的黑暗军团在城市里屠杀最后的活人却无能为力，哪有什么史诗级的光暗联盟，有的只是一个失败者加上一个魔女，以整个星球所有人性命为注的一场豪赌罢了。”
    她叹息着，推开云起退后尺许，却在没有召唤坐骑的情况下并未跌落，而是身上悄然出现了一双晶莹剔透的冰翼。
    “我都想起来了，真的很抱歉，云起，那些记忆会让我跟你之间的距离变得又更远了些，我也不知道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克服它们。”
    慕清霜眼神带着一丝悲伤，像是个与恋人诀别的姑娘，她说：“但作为补偿我可以继续告诉你后面的故事，因为姜小朵不会平白无故让你来到这里与教廷为敌，毕竟你的姐姐也说了，教廷和你一样拯救了很多人的命，你不该与他们成为真正的敌人。”
    “我不知道站在你的角度能从当年的事情中看到些什么我无法看到的东西，但我想以你的聪慧一定可以找到此行真正的意义——不是扶持一个新教皇，不是重新认识我，甚至应该也不是替那个女人杀死海德拉的头颅。”
    “没错，首先，我就是光明之王——慕清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