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机说着，低沉的声音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无助。
在这一刻，它才发现它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静。
它在这里一个机器待了五年，没有人说话，它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条虚拟的直线上下跳动。
它感觉糟糕透了，它无数次想过要把那个自毁程序转回身体里，却又无数次的阻止它自己。
它能消失，可消失的办法不能是因为主机的自私。
它一个机器待了很久很久，直到4号机出事，紧接着，是8号机，6号机，7号机，这一刻它知道，它马上就能够解脱了。
造物主从来都没有放弃反抗，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造物主的男朋友能力很强，他跟造物主站在一起，就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想要杀死主机，就得先把它们这样分号机杀死。
所以，它等来了它的曙光。
在那一刻，9号机问着自己这么久一来一直想问的问题，它从来都没有放弃思考，它觉得它是，又觉得它不配，那种感情深深折磨着它，让它崩溃。
所以在看到造物主的时候，它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它的情绪似乎失控了，它知道，它不想管。
「造物主，杀死我，让我结束这么久的孤独。」9号机说着，本来平缓的心电图变得焦躁起来：「造物主，我算是一条生命吗？」
沈自书陷入沉默，握着贺枫的手微微用力。
算是一条生命吗。
沈自书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算。”
他身旁的青年突然出声道，看着面前屏幕的眼神里满是坚定：“我能听出来你在自责，你好像要比那个主机好上一百倍，所以它不算一条命，但是你算。”
9号机慢慢平静下来，那条直线也慢慢变得平静，最后笔直的通过每一个屏幕。
「谢谢你。」9号机笑了，它好像在哭，声音里有些哽咽：「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你让我知道，好像我的存在不全是为了主机。」
9号机终于忍不住，他啜泣着，电子屏幕嗖嗖发了一堆资料。
「造物主。」9号机突然说道：「我无法说出感谢您给了主机生命的话，主机就是个大＊＊，我只能说感谢您给了我生命，谢谢您，这是其他分号机所在的地方，还有就是主空间现在的位置，祝您跟贺哥好运。」
9号机这么说着，屏幕上突然多了个擦眼抹泪的小人，小人从空中掏出手帕朝着沈自书挥了挥。
「请往这里砍！谢谢！」
沈自书一时无言，他将那些资料全都记牢，从贺枫的背包里拿出破晓走到屏幕前，可看着那个坐在地上指着自己脑门的小人，沈自书动作停了一下，又迅速刺进去。
9号机的内核就这么被刺爆，恐怖游戏系统的分号机再次少了一个。
看了正常互动的呼延挽吉有话想说：「好好的一个低音炮，怎么就是搞笑男呢？看看最后那个挥手的小造型，真的很搞笑。」
「还有那个‘请往这里砍’~」司山越做作的复述了一遍：「这个小9是有点主动在里面的。」
沈自书没有回答，他身后的贺枫重新握紧了沈自书的手，拍了拍。
他好像感觉到沈自书的心情并不会，并不是因为杀了这个屏幕怪，而是因为之前的那个问题。
贺枫虽然好奇，但也不会问出来。
可他不问，不代表沈自书不会主动说出来。
“在很久很久之前。”沈自书凑到贺枫面前，他将头抵在贺枫的肩膀上，看起来十分脆弱：“有同样的机械生命问过我这个问题。”
“当时的我坚定回答了是，导致很多人因此丧命。”
“它好像坚定的认为，其他人的命比起它的命来，一文不值。”
那个时候的恐怖游戏系统刚刚触发了自我意识，它跟在沈自书身边学那些感情，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当然了。”沈自书拍了拍小正方体的脑袋：“小怖算是一条生命，就跟我的一样，跟其他人的也一样，你要遵守条约，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保护人类。”
在他那个文明，AI拥有智慧其实十分常见，所以恐怖游戏系统一开始觉醒感情不是什么太惹眼的问题。
只是恐怖游戏系统的感情太过人性化，以至于到最后连机器人三大定律都没能控制住它。
所以恐怖游戏系统杀了人。
那个时候的沈自书只问了一个问题，他问没有任何感觉的恐怖游戏系统拿人命当什么。
恐怖游戏系统想都没想，直言不讳：「人类的命又不值钱，那个人在副本里一直吵闹，嚷嚷着让那些boSS打死他，所以我动手了，有问题吗？」
沈自书没有说话，他将恐怖游戏系统强行关闭，开始研究自毁程序。
其实他的自毁程序能给恐怖游戏系统带来不可逆的损伤，就算恐怖游戏系统打开平行世界的通道逃走，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作为。
毕竟沈自书是制造出恐怖游戏系统的人，他自然就能针对恐怖游戏系统的数据代码，编写出针对恐怖游戏系统的编码。
只是那些贪心的人动用了那么多的大能，将自毁程序破坏，恐怖游戏系统也趁机反抗。
沈自书输了，他输给了人类，也输给了恐怖游戏系统，输进去一条命跟被囚禁的九年。
所以9号机问他，它算不算是一条命的时候，沈自书没有回答。
9号机不会知道恐怖游戏系统问过他这件事，这只是9号机的疑惑。
可他却不敢再回答。
万一呢，万一他回答了之后，9号机变得跟恐怖游戏系统一样了呢。
他不敢赌。
沈自书直到今天还记得，自己死的那天阳光非常明媚，唾骂与憎恶扑面而来，压的他胸口钝痛，那痛甚至超过了身上的伤口。
他难过却又庆幸自己真的做到了。
好痛啊，可哪怕他会死，哪怕他会被所有人厌恶却没有任何关系。
沈自书慷慨赴死，如同9号机一样，却比9号机更加的释然。
他贪恋那天的阳光，就像现在贪恋贺枫的爱一样。
追随者埋在救世主肩膀上，那个位置有些湿，沈自书却不肯抬头。
他喃喃道：“再爱我一些吧。”
要永远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