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算不太晚呢。
    贺枫不知道。
    当桎梏的枷锁消失，限制打开，那些曾经被他遗忘的东西会一点点浮出水面。
    遇到夏夏跟宁姐时，贺枫记不起来，他没什么感触，确实难过，但也不过如此。
    可当那些模糊的记忆开始涌出，面前的人不再是萍水相逢。
    他们曾经相伴，携手同行，一起做过最牛批的事情。
    贺枫仍旧记不起来，可青年在他眼里早已变得鲜活。
    小俞医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破烂衣服，他拿起病历朝着贺枫挥了挥，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贺枫，与同样沉默又满是不忍的沈自书。
    “我会失忆这件事。”贺枫简单思考了一下措辞：“我知道吗？”
    “嗯。”沈自书答。
    贺枫又问：“那他们会变成这样，我知道吗？”
    沈自书抿了抿唇，眼里的光暗了暗，他不用回答，贺枫便已经明白了那个意思。
    他知道自己会失忆，又或者说失忆是必须的，而这些在死后还要被迫进入副本的人，不在他曾经的计算范围之内。
    死城是，静安学校是，安康第四精神医院也是，或许之后的副本里面还有。
    贺枫闭上了眼睛：“那你呢，我知不知道你会被关进那个傻.逼副本里？”
    欺骗的话沈自书说不出口，他只能垂下眸子，看向贺枫的目光里满是歉意。
    “说句实话。”贺枫起身，态度十分淡漠：“从我开始做那个被甩开的梦时，我就恨透了那个在梦里甩开我的人。”
    “乖乖……”沈自书向前一步，想要握住贺枫的衣袖：“对不起。”
    “抱歉，我现在很生气。”贺枫侧身躲开沈自书的触碰，又在沈自书呆愣时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所以，别再甩开我。”
    沈自书红了眼眶，乖乖被贺枫牵着离开。
    他知道他自己不该利用贺枫的心软，可是那件事他不得不做。
    灯光常亮的走廊充满玩家打闹的声响，那份“字画”已经被贺枫精确复刻发了下去，让其他人也猜一猜。
    而贺医生坚定的握着沈自书的手穿过走廊，穿过熙熙攘攘的笑声走向电梯，就像他很久之前那样，同样牵着沈自书，毅然决然踏上了一条要捅破天的路。
    贺枫清楚的知道，他用不了100个副本就能跟苟系统对上。
    如果非要说一个期限，那就是在摧毁所有分号机之后。
    而且贺枫还猜测，在他一次次毁掉分号机之后，恐怖游戏系统不会将他再投放进有分号机的副本里，可贺枫还是进了这种副本。
    就像是有东西在暗中操纵一样，你说是吧，人生成就系统？
    刚刚还在为两人感情而感伤的成就系统一噎，打开直播间后马不停蹄的跑了。
    自从有了能随时关停直播间的权利，只要贺枫跟沈自书一讨论比较重要的事，成就系统就会帮这两个心大的关掉直播间。
    没办法，谁让他是世界第一辅助呢。
    直播间仍旧热闹，弹幕依旧活跃。
    他们不会知晓贺枫跟沈自书背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有人会带他们回家就行了。
    八楼在叶青青的监督下打扫的差不多了，贺枫跟沈自书坐着电梯下来时，她正指挥着唯二的两个男护士搬一盆大花。
    贺枫生气不用别人哄，他自己消化完了就行，现下又扬起一张笑脸跟叶青青打招呼：“呦，老姐，从哪儿偷的啊？”
    叶青青翻了一个颇有优雅意味的白眼，她边指挥着蓝天挪动一下确定最后的位置，边回答贺枫：“我那是光明正大的调动可用资源，你不懂可不要瞎说。”
    “行行行。”贺枫笑着应下来，牵着男朋友越过几人：“我去找院长聊聊天啊，老姐你忙活着。”
    “去吧去吧。”叶青青一早就知晓两人的关系，倒是没什么意外：“院长在823旁边的办公室。”
    目送贺枫两人离开，蓝天一脸惊讶都没收回去，他张着嘴看着叶青青，好像在说：这是什么意思。
    “说来两人也是一对苦命鸳鸯。”叶青青轻叹一口气，开始编故事：“不然人家小枫好好的不在大医院待着，来我们这儿做什么？都是为了923里的人啊，说到底923不过是有杀人倾向，又没真杀对吧，923疯了多久，小枫就这么陪着923治疗了这么久，哎！简直是苦命鸳鸯，没事可别自讨没趣上去说闲话，懂了吗？”
    听到八卦瞬间围过来的众人纷纷点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目光里多掺杂了不忍心。
    没想到贺医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真让人为之动容！
    “阿嚏！”
    鼻子痒了半天的贺枫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崔明朗将孙利的办公室翻了一遍，还是一筹莫展。
    小老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现在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又不失威严。
    他看见贺枫过来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招呼着贺枫过来帮忙找东西。
    “应该就在这里才对。”崔明朗看着一堆杂物有些头疼：“是一把钥匙，那把钥匙能开顶层的门。”
    贺枫来了兴致，他松开沈自书加入崔明朗，跟小老头一起翻找。
    办公室并不大，比病房还要小一点，贺枫跟着崔明朗这里找找，那里翻翻，一点钥匙的影子都看不到。
    沈自书也没闲着，他有些在意剩下的22个病人，便开始翻看两人已经找完的办公桌，看看能不能翻到病历。
    不翻不知道，一翻不得了。
    金属掉在瓷砖上的声音十分清脆，贺枫与崔明朗同频扭头，看向有些茫然捧着病历的沈自书，再看看他脚前一看就是刚掉出来的钥匙，两个人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贺枫嗷就是一嗓子：“你背叛我！”
    有些懵懂的沈自书乖乖举起双手，表示他真的很无辜。
    崔明朗看着面前的青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半晌给沈自书竖了一个大拇指。
    [知道我找两遍的含金量吗？]
    [？前面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死去的记忆疯狂扇我的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你的形容好新颖，偷了。]
    贺枫深吸一口气：“你们笑个屁，我运气值是0怎么了，我男朋友90！我有我男朋友罩着，你们也有吗？”
    [……好好的，人身攻击什么啊，禁言你！]
    [？我感觉我生命值一口气掉了50多点，要不贺哥跟哥夫亲一口吧，或者do给我看，不然我生命值怕是难加回去了。]
    [！前面的，我同意。]
    贺枫：……
    “叉出去！”贺枫直接开麦：“都把你们叉出去，一个两个脑子里面都是什么啊！”
    [是你和哥夫……的画面哦~]
    「叮~主播贺枫已开启全员禁言~」
    贺枫选择打开禁言，有些刺激的内容总让他想起那个刻在大腿根的咬痕。
    是警告，也是浅尝。
    齿尖叼着软肉厮磨，贺枫还记得沈自书的眼神。
    那是恨不得马上把他吞吃入腹的侵略感。
    不行，再想该有反应了。
    面前的人整个人都红起来，联想到弹幕的内容，沈自书马上就明白贺枫在想什么，唇边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唯一一个不在群聊里的崔明朗一头雾水，他看看贺枫再看看沈自书有些纳闷。
    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缓了一会儿贺枫开始询问正事，比如安康第四精神医院发生了什么很重要，可让贺枫最在意的还是八楼剩下的22个病人。
    说到这个，崔明朗狠狠叹了口气，他坐在办公椅上，神色黯然。
    那是一场发生在十年前的意外。
    在不知名的波动下，整个安康第四精神医院迁挪到了一个异空间。
    医院里6000多号人，在一瞬间死亡，只剩下36个人。
    在一片绝望中，一个自称“恐怖游戏系统”的东西出现了。
    它像是在抱歉，可给出的赔礼却是让活下来的36个人构建一个副本游戏，供它的玩家们取乐。
    崔明朗讨不来公平，他只能拒绝了那劳什子系统的提醒，守着那神智不清的35人。
    可就在六年前，恐怖游戏系统又出现了，它以这35个人的性命为条件，威胁崔明朗为它工作。
    可崔明朗做不到残害同胞，又无法割舍这35个病人，只能答应下来，制造了一个通关率为100%的副本。
    好景不长。
    恐怖游戏系统怎么会准许崔明朗这么下去，它剥夺了崔明朗的权利，投放了许多虚拟的数据医护进来，硬生生将100%的通关率变成0.49%。
    “这是救人的地方！”崔明朗抬脚跺着地板，语气里满是痛惜：“不是那什么狗屁必死副本啊！”
    贺枫深有体会，他安抚着崔明朗，将老爷子哄着坐好，自己则蹲下身郑重的保证：“我会毁掉这个副本的，不仅如此，我还会砍死苟系统。”
    “孩子，你会很辛苦啊。”崔明朗狠狠叹了一口气：“前路艰险，凭你一己之力太过渺小，你会很辛苦啊！”
    “不，我不是一个人。”贺枫轻笑一声，一双眼睛微微弯起，那里面的势在必得让崔明朗眼眶一红，“我的身旁，身后，有着无数同我一样想要打破这个天的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崔明朗点了点头，仿佛间，他好像真的看到了贺枫与沈自书的身后站了很多人。
    他们一致朝着崔明朗点头致意，最前面的那个甚至敢伸手搭在贺枫头上，露出一个很欠的微笑。
    “好啊，好啊。”泪水模糊了老爷子的视线，崔明朗握着贺枫的手道：“那就拜托你了。”
    根据崔明朗所说，35个病人现在能够让他上心的只剩下八楼的这22个，也是他的愿望之一。
    厚厚的病历本压的贺枫手腕有些酸，他跟沈自书一人一沓病历，抱着回了九楼，直接放在了902的床上，开始招呼玩家们过来看。
    这些病历全是崔明朗早几年写出来的，还有一些但老爷子觉得没有必要就没让贺枫两人搬回来，只找了一些重要的。
    23个人分着翻看手里的病历，一个个都很认真。
    “哎，贺哥，你说这个想飞的，让他真飞上天会不会就行了？”李言锐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病历：“贺哥不是有翅膀吗，拿出来让他飞一飞。”
    贺枫抽空扫了一眼，直接给了李言锐一个白眼。
    “然后呢，让他在我们注意不到的时候从楼上一跃而下让自己再飞一次吗？”贺枫开始传授经验：“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们明白吗？他们的想象五彩斑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猜不到，明白不？”
    李执开始打手势。
    “小哑巴说，他所了解的病人很喜欢画画，梦想就是想有人看他的画，要不要给他办一个画展。”李言锐眼睛一亮：“我觉得这个行！”
    “那要看病人画的画是什么类型的了，如果因为夸奖而让他不停作画，最后因为灵感枯竭而伤害自己就得不偿失。”贺枫点评道：“你们俩可以去接触一下这个病人，了解一下他的脾性，以及病症的具体表现，再考虑这个因素。”
    随后玩家们一一表达自己的理解，贺枫则将能用的分出来，不能尝试的剔除。
    就这么讨论了一会儿，沈自书过来打断他们说饭好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饿的饥肠辘辘。
    “我说怎么没看到你男朋友，原来是做饭去了啊。”周墨倾摩拳擦掌：“早就听说沈哥做饭好吃了，这下终于吃上了，嘿嘿嘿。”
    由于人数众多，沈自书做了乱炖。
    排骨冬瓜配土豆粉条还有豆角，一般来说不会出错。
    也正如沈自书所料，一般人对这几样的容忍度较高，不怎么会讨厌，再加上他做饭好吃的buff，众人一时间只顾着吃，没人来得及说话。
    贺枫靠在沈自书身上一口馒头，一口乱炖，满足到眼睛微微眯起。
    还是他男朋友做到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