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哲想谈恋爱了。
    项哲和秦徵的矛盾已经存在很久，这次的事件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导火索。
    “死鬼老公”是一句玩笑话，甚至是一句并不讨正主喜欢的玩笑话。项哲喜欢异性，喜欢人类……他真的不能接受自己余生就和一只男性厉鬼绑定了的事实。
    更何况，这只鬼还长得狰狞可怕，喜怒不定。
    ??
    项哲和白翩翩不一样，白翩翩的父母出了意外，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豺狼恶霸般的亲戚，于是池煜——这只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刻来到她身边的鬼就成了一根专属于白翩翩的救命稻草。
    她成为了契约者，伴生局介入，帮助她解决问题。
    一人一鬼相依为命，有感情基础，于是那白衣无面鬼对于白翩翩而言也并非面目可憎，厉鬼伴生友所要索取的“唯一”也并不让她觉得窒息。
    ????
    可项哲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他不缺爱，对爱的要求很高。
    他不愿意勉强自己。
    ??从高一开始压抑自我“讨好”厉鬼的项哲，在升入大学后，不仅想要解放他的e人天性快乐地当一个现充，广交友，广出游，他还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那是他们社团里的一个女生，但他不敢表露向外出来，怕害了对方，他只敢将这份爱慕当作一个秘密潜藏在心底。
    一旦他暴露这件心事，与他形影不离的秦徵势必也会知道，秦徵……肯定会生气。
    ????
    但项哲不甘心。
    他从进入大学起就在一步步地试探秦徵的底线——他从未在香火供奉方面亏待过厉鬼，只希望厉鬼能给他这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一点私人空间。
    ???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秦徵的爆发毫无征兆。
    ……
    案发那天，项哲找到白翩翩聊天谈心，秦徵藏身的伞就在身边，他也不敢吐露自己的少男心事，只说与此无关的学业、生活。
    他们聊了很久，白翩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两人心照不宣，没有说到任何逾越的内容。两人散场时结束得太晚了，项哲直接大手一挥，在学校宾馆订下两间空房。他在金钱方面比白翩翩富裕，不吝啬于多承担一些，而且本就是他请白翩翩出来玩的。
    ???
    ???秦徵是突如其来地发了狂。
    ——如果他老早就想动手，完全可以找一个白翩翩不在的时间点对项哲下手，项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完全没办法抵抗他。
    但他偏偏选了一个白翩翩在场的时刻爆发，白翩翩不可能对项哲见死不救，她的伴生友池煜同样是凶恶的厉鬼。
    ????
    可惜，白翩翩听见动静时，已经迟了。
    她看见了一道炸开的、绚烂的、盛大的血花。
    ……
    吃掉了项哲的秦徵实力大增，它的灵体暴涨数倍。
    池煜无法战胜它。
    那可恶的厉鬼甚至贪婪地想要将池煜和白翩翩也吞进肚子里。
    *
    “老道救不了她。”
    袁枯荣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无波无澜，他掌中的青灯已灭，一直燃灯会消耗他不少的精力。但是在灯火熄灭前，他已经确认了那微弱的火焰无法再支撑多久了。
    白翩翩的情况……袁枯荣的确有一定的治愈手段，可这能力只能救治一些普通伤势，再多的，他又没有肉白骨活死人的能力，他也无能为力。????
    “直升机在过来了。”
    “伤得很重，最好暂时不要移动。”
    “这荒山野岭的，连个救护车也没有，不移动不就是把她放在这儿等死吗。”
    从怪物尸体边被叫过来想办法的欧子健忽然说：“袁大师，先给这孩子续命吧，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
    风将救援队伍的交流声传递进纪绯的耳朵，她独自站在距离救援队伍一定距离的林木下，悄无声息地专心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续命”之法想必并不是真正的续命，不然他们早就可以使用此术来救白翩翩。
    ?
    在袁枯荣和欧子健忙着使用“续命”之术时，一名原本留守看管怪物尸体的队员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队长，大师，尸体不见了！”
    闻言，高队长悚然一惊：难道那怪物真的是诈尸了？
    极少有风穿入这片山林，但充斥着各种小生命的林子里从不缺少各种悉悉索索的动静。此时此刻，这些微小的动静就像催命一样让高队长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袁枯荣没有放松警惕，再次让众人都聚集在一起，展开小旗摆出防守的阵法，在阵法里与欧子健一起为白翩翩续命。
    ???
    纪绯并不意外“尸体”的消失。
    “尸体”？那怪物本就是厉鬼灵体在【异能力无效化】的规则影响下暂时化为的怪异存在，现在它已经被新人类“清除”，自然也就轮到了最后一个步骤。
    ——世界吃掉了它。
    秦徵会像其余死在此世界的异界生物一样，化作这个世界的养分，为世界的运转提供能量。
    这就是主神空间提供的另一个方案。
    ????*
    “续命”之术实施的过程中，救援人员把白翩翩半扶起来，让她的脊背倚靠着他们的背包。
    隔着一段距离，纪绯都能感应到“规则”被调动起来，那些能使用“异能力”的“新人类”泛着与异界生物相似的气息。
    白翩翩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沉重了一些，她刚才的呼吸声轻得快要让人听不见。
    ???“咳咳——”随着白翩翩的咳嗽声，纪绯心头的阴霾似乎都被吹散了一些，但她心中清楚，这只是饮鸩止渴。
    *
    袁枯荣和欧子健“唤醒”了昏昏沉沉的白翩翩后，反而不再着急救她，而是开始向她阐述情况：他们是特意来到这里救援她的队伍，他们俩是伴生局人员，高队长他们是警察。
    他们询问白翩翩案发时的情况。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谁伤害了你？
    ……
    “池煜和秦徵在斗法，秦徵偷袭了我。”
    “我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秦徵突然发难，他……杀了项哲，我亲眼看见的，他炸开了……”
    “他死了吗？”白翩翩问。
    ????
    “如果那个绿毛怪物是秦徵的话。”欧子健语气坚定地告诉这个女孩子，“秦徵死了。”
    白翩翩慢慢地说：“那就好，咳，那就好……”
    纪绯找到她时，白翩翩本就像回光返照一般对她说“杀了他”，而现在她更像是一支正在燃烧最后光芒的蜡烛，只等待烛芯安静地燃尽。
    ??
    “项哲和我说了一些话，我觉得他可能是受不了秦徵的控制了。”
    “池煜没有伤害我，他在保护我。他，我看见池煜消失了，但是秦徵的脸，变成了池煜的样子。”
    “秦徵好像不想杀我，他把我吊在一个庙里，里面有石像，每过一段时间，他会在我身上切一道口子。”
    “我不知道秦徵在干什么……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山林里了，可能是池煜吧，我不知道。”
    ????
    她说起这些事时，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声音平稳，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白翩翩只字未提纪绯的存在，就像她不记得刚才那个抱着她逃出山神庙的人了一样。
    ……
    女孩突然轻轻地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高队长听得喉咙发紧，他们是来救她的，但是……
    白翩翩也没有专心致志地等待其他人的回答，她不是傻子，她只觉得四周似乎涌动着温暖的潮水，渐渐包裹住了她。
    好困啊。
    想睡一觉。
    “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选中了我们……”
    女孩的呢喃逐渐低了下去。
    太阳从山脉一跃而下。
    ……
    鲜活生命的逝去让救援队伍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此行的计划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杀人的异界生物伏诛了，“尸体”却离奇消失。
    被营救出来的人质，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
    *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时，白洛正倚靠着一棵古树发呆，太阳已经落山了，林子里光线昏暗，他的眼神落在一株灌木上，眉目间是对好友安危的担忧。
    “纪同学。”少年站直了身体，他询问：“他们……”
    ????
    对上了纪绯的眼神，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
    少年攥紧了拳头，山林里蔓延着一种难言的氛围。
    没让白洛看见身后伤痕的纪绯开口了：“我们回去吧。”
    *
    【宠物の家：温馨友爱俱乐部】群聊。
    【我在大润发杀鱼十年】：夜大发生命案了
    【高僧求你别念了】：啊，夜大？
    【我在大润发杀鱼十年】：我同学和我说的，警察把他们宾馆围起来了
    【小天才三岁半】：真假，在学校宾馆杀人？
    ????
    【把我的alpha给你】：百事通快来吃瓜了@【女巫：糖果有毒】
    【女巫：糖果有毒】：啊，吃啥瓜，夜大咋了，高校死个把人不是很正常嘛
    【高僧求你别念了】：糖果也不知道
    【女巫：糖果有毒】：大哥，我在国外欸，国际消息我知道，国内的学校新闻我咋知道
    【女巫：糖果有毒】：生活不易，鲨鲨叹气.jpg
    ??
    【把我的omega给你】：我记得人鬼在夜大上学，问问他呗
    【把我的omega给你】：本校人才该对本校的丑闻了如指掌
    【把我的omega给你】：确信.jpg
    【高僧求你别念了】：@【人鬼情得了】
    ????
    自然没有人回复。
    【老爷爷焚诀倘卖无】：【转发链接】
    【我在大润发杀鱼十年】：？里面的东西真的假的
    【老爷爷焚诀倘卖无】：不知道，其他群聊里找的
    【女巫：糖果有毒】：你一个初中生为什么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群聊
    ???
    【老爷爷焚诀倘卖无】：摇头晃脑.gif
    【老爷爷焚诀倘卖无】：你们就是我加的乱七八糟群聊中的一个
    ???????
    正在初中生【老爷爷焚诀倘卖无】得意之际，一位获知了内幕消息的成员出现。
    【唢呐来一首百鸟朝凤】：我问到是怎么回事了
    【女巫：糖果有毒】：好奇
    【剑仙师尊放弃了颜值】：搬小板凳等待.gif
    ?
    【唢呐来一首百鸟朝凤】：你们真的想听吗
    【我在大润发杀鱼十年】：啊？为什么这么说
    【唢呐来一首百鸟朝凤】：唉
    【唢呐来一首百鸟朝凤】：这个案子有伴生局介入
    群内刷得飞快的聊天消息静谧了半分钟。
    ……
    【女巫：糖果有毒】：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高僧求你别念了】：又是伴生友啊
    【女巫：糖果有毒】：这次总有证据了吧，伴生局难道还想压下去
    【唢呐来一首百鸟朝凤】：不知道，我认识的那个工作人员说，上头没说要压下去
    【小天才三岁半】：所以现在就是静等事情发酵嘛
    【爬行，冷血，嘶嘶】：夜大有多少契约者？
    ……
    全世界的伴生友总数在六千之内，本国内的伴生友数量占据五分之一，适龄的学生契约者都会倾向于去海大这所制度更完善的高校接受教育，能跑到夜大念书的契约者真的不多。
    【把我的omega给你】：我记得有一个夜大大四的学生，她的伴生友是锦鲤……
    【把我的alpha给你】：@【人鬼情得了】，人鬼，你在吗
    【把我的alpha给你】：算了我去找他私聊
    【把我的omega给你】：@【阿飘你的五官都去哪儿啦】，阿飘你最近有看见人鬼吗
    【阿飘你的五官都去哪儿啦】也没能回复。
    【把我的omega给你】另辟蹊径，去找燕凯旋，他看到燕凯旋今天早晨发的矫揉造作朋友圈了：@【喵呜一口吃掉世界】
    *
    燕家。
    燕凯旋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后没有再出来，燕家父母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担心儿子钻牛角尖。
    无人关注的电视机还停留在戏剧频道，正在播放某个省份的民乐。
    “公卿庶士，一盛一衰，上智下愚虽殊，荣枯死生则一。”
    一番锣鼓喧天后。
    “寒暑一来一往，品物有死有生，春景百花皆绽蕊，秋天万物皆凋零，”
    ……
    “石崇家积富，范丹家罪贫，贾谊才学高，张良善骑射，彼此皆古人，都是黄泉鬼。”
    “尧帝舜帝梁武帝，哪个帝王得百世，郑宗太宗与高宗，到头都是一场空。”
    “孔子曾子与孟子，谁得长生而不死，秦王楚王并霸王，都把尸骨葬山岗。”
    ……
    “生碌碌死茫茫，谁人不求阳寿长，要足何时足，求长哪得长。”
    “熏风闻马耳，世事绕羊肠，山中能生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
    ……
    “终闻——”
    “人生在世，犹如夜梦春花；大限已到，恰似晓露秋霜。”
    “叹年高之彭祖，悲寿短之颜回。”
    “虽然老少不同，荣枯死生则一。”